,豈不生疑?”躊躕了半晌,回頭叫春香:“你去推醒那後生,問他因何睡在這裡。快開後牆門,教他出去罷。”春香向前將張善相搖醒。
張善相開眼看時,見兩個女子立在面前,一個與夢中無異,正是夜間月下美人!慌忙站起身來,整衣進前作揖,小姐亦答了禮。春香道:“你是誰家郎君,好不達禮!擅入園中,非奸即盜。牆高門閉,怎生樣飛進來的?快快出去,莫討煩惱!”張善相笑道:“小生會飛,能飛來亦能飛去。因見你園亭瀟灑,景緻清幽,暫飛至此,借宿一宵,望乞恕罪。”小姐道:“不是這般講。觀君相貌不凡,必非以下之人。何緣得到小園,請道其實。”張善相躬身道:“感小姐垂問,只得直告。小生姓張,名善相,表字思皇,本城廣寧縣居住。昨因郊外走馬,遇一醉漢,不期馬劣,將他踏倒,誤傷其命。地方人等欲拿小生送官,被我飛馬走脫。天色昏暮,偶見園門半開,將身入來,暫躲其難。望小姐寬思,誓當重報!”小姐道:“原來如此。足下誤傷,諒不致抵命,且請回府。此地離城近,不可避也。”春香道:“幸天色尚早,無人知覺,快請出門。”張善相延挨道:“小生回家,必被拿去吃官司受苦,望小姐可憐。”小姐怫然道:“既不回家,又不出去,這園中豈是君久戀的!”張善相見小姐惱了,陪笑道:“小姐見諭極是,不敢有違。但小生匆匆一面,不曾拜問得檀府是何門第?尊嚴是何仕宦?小姐是何姓字?亦請見示。”小姐道:“家君段韶,現任齊國右都督之職,母親在家。妾身行二,小字琳瑛。萍水相逢,問之奚益?”張善相道:“無故不敢動問。小生因慌促中不曾帶得盤費,只有羅帕一方,暫賣與小姐作盤費。此乃無價之寶,異日必來取贖。恐其失忘,故爾動問。”小姐聞羅帕二字,忙道:“羅帕安在?乞借一觀。”張善相袖中取出,將手開啟,便念那《卜運算元》秋詞。小姐見了。玉面通紅,笑道:“此是兒家故物,君何見欺?”就令春香上前奪那羅帕。張善相急藏抽中,緊緊接定,笑道:“小姐之物,何落僕手?不為無緣。小生今日疾作,不能出門。若要此帕返趙,待老夫人出來,當面交還便了。”有詩為證:
風月門中排調,自寓許多玄妙。
香羅入手為媒,壁合之時返趙。
小姐見如此說,亦無可奈何,問道:“郎君不肯還帕,意欲何為?”張善相道:“羅帕終須奉還,小恙亦須寧耐。小生因受了驚寒,頭疼身熱,不能行動。再過一宵,待賤恙稍瘳,那時奉帕拜別而行。”小姐道:“妾身怎好作主,若得郎君還我羅帕,別有個商量。”張善相搖頭道:“我張生不是這般呆子,任憑小姐處治,只是今日不還。”春香在旁嘻嘻的笑。小姐怒道:“平白掯勒不還,你笑些什麼?拚來棄此羅帕便了!”春香道:“小姐又要羅帕,又不肯留這郎君,等到明早,也不為了。依春香愚見,倒有個計較在此。張生,你是個俊俏郎君,若要在此羈留,須做個賴皮花子。”張善相笑道:“姐姐,如何計較?”小姐道:“賤丫頭!你不怕夫人打?這是甚所在,好留他?”春香道:“小姐不要惱。春香怎敢私留得?如今沒奈何了,張郎可詐作中風,跌倒地上,待小姐去稟老夫人,或者見機而作,留得亦未可知。那時便還羅帕了,豈不兩全其美?”小姐無奈,只得依他,令張善相睡在地上,詐作暈死之狀。
小姐走到老夫人房中說:“春香適才園內採秋葵浸油,忽有一避難郎君,如此這般,躲在神堂下。春香叫他出去,又不肯依。孩兒正要使孟老兒驅他出門,不意此人忽然倒地,雙睛直視。口吐痰涎,不省人事,故來報知母親,如何是好?”夫人聽了大怒道:“春香這小賤人好打!採什麼花?不關園門,放他入來!你女孩兒家,胡行亂踹,意出恁般禍來。這來歷不明之人,知他是真是假,是奸是賊?你去看他則甚!”小姐見夫人發話,嚇得不敢抬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