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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部分

子牽著女子的手不停地朝前走,他們沒有想到,我們這群孩子的拋擲沙團活動已經破壞了他們的寧靜,因為我們邊拋擲邊大聲地叫喚,從我們嗓子中發出的聲音響亮並不悅耳。我已經敏感地發現,當我們叫喊得越厲害的時候,也是他們抬起頭來用親切的目光環視我們的時候,而他們友善的目光只會激起我們遊戲的更大的可能性:彷彿由此尋找到了觀眾,我們有意無意地潛進了他們的視野,有了他們的觀看,我們有了舞臺。我們一次又一次地當著他們的面拋擲沙團,有時候,那沙團也會拋擲到他們灼熱的身體上,他們笑一笑,伸出手來彼此拍擊著肩膀上的沙礫,他們似乎進入了我們的遊戲圈內。

然而,他們的時間是多麼的有限啊,當我感覺到那個女子即將離開的時候,那個男子伸出手去緊緊地抓住了她的手,他們的手抓得如此地緊,猛然間,一個惡作劇朝他們襲來,我們中最淘氣的大男孩把一團沙擊在了他們的手上,他們的手或多或少地感受到了疼痛,或者就這樣感受到了分別在眼前,他們鬆開了手垂下來時虛弱得像水邊的垂柳,那種虛弱我在多少年以後才領悟到:我們無法緊緊地抓住兩個人的身體和時間,因為我們始終是個體,這必然意味著孤獨,孤獨是無法避免的,當那個男子鬆開手時,走了很長時間的路把女子送到渡般邊上時,我看到他們分離時的孤獨。

女子已隨同金沙江的渡船回到她的小鎮去了。男子將由此留下來,回到他的山坡上去割豬草。這是我一生是最初看見的戀愛的場景,後來,那個男人很快就走了,我不知道他跟那個女人的結局到底如何。又是多年以後,我在縣滇劇團的門口看到了一個男子,他已經人到中年,旁邊走著一箇中年婦女,我知道,這個男人就是在五七幹校割豬草的男人,而那個女子是不是每週坐渡船到對岸與男子約會的女人。

此刻,我已經看不到他們手牽手的激|情,此刻,他們也許是去散步,也許是去上街。一個人的戀情生活是如此地短暫,那些虛弱的分離,那些可以製造幻境的一切美好的藍圖對他們來說都已經留在金沙江邊。

誰也證明不了那些回憶有沒有在他們的心靈深處留下位置,此刻,我看見了那個中年男人的手垂下來,但已經看不出來,那種約會和分離時的虛弱。我由此看到的兩隻下垂的手彷彿已經垂直到一個現實的王國。這個世界由此產生的不是戀愛,而是一種伴侶的關係,他們肩並肩地朝著廣場走去,好像是去散步,我回過頭來看看那個中年婦女,她是那個從金沙江邊的渡船上走出來的,那個明媚的、清秀的、年輕的女子嗎?誰也無法告訴我這個謎,因為時光飛逝,時光已經沉入記憶的圖片之中去了。

1976年 第一次戀曲

14歲時,我初戀了,我是一個暗戀者。故事應該這樣講吓去,我愛上的是一個鐵匠鋪中的男人,那時候他好像24歲左右,或者已經進入30歲了,我每到中學唸書時,必須經過鐵匠鋪子,我第一次發現他是在一個冬天,一個寒冷無比的、在滇西顯得異常的冬天。我縮著脖頸,似乎想把整個脖頸都伸縮到我的棉衣之中。而此刻,在我經過的銅匠村,這是插入金官小鎮的村莊,而村莊在外,村莊的人卻住在街上。

多少年以後,當我想起了小鎮上的馬爾克斯的鉅著《百年孤獨》時,我想起了小鎮上的村莊,這座銅匠村的鐵匠鋪子中淬發出火焰,正是在那個冬天,當我看見火焰四射時,我看見了一個男人,他竟然赤裸著上身拎起了鐵錘不停地在鍛打一塊燒紅的鐵,那雙在淬火中的專注的眼神迷住了我。彷彿寒冷與他沒有關係,彷彿他已經創造了一個火爐,可以提供他取暖。那時候,除了看見火焰給我的身體產生的那種溫暖之外,每每經過他的鐵匠鋪,我都會不由自主地遊移出去,我的目光:我想偷窺到他的灼熱的眼神,哪怕他凝視的是他的爐火,他的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