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前來作陪,元闕一臉病容有氣無力。丹心探問病情,見他毫無起色,安慰了幾句,隨口問:“你既病了,皇宮工程趕得完麼?”元闕冷淡地道:“各安天命吧。”丹心傻眼,只得揀開心事與他說,不敢提任何與營造相關的話。
長生察覺元闕有隱情,沒多開口,回去後特意尋了紫顏,把元闕生病前一晚的情形詳盡說了。不想紫顏無視他暗愁百結,徐徐問他:“你說,他是不是長得像一個人?”
長生一怔,回想元闕的面容,再看看紫顏高深莫測的臉,一股涼意如附骨之疽,揮之不去。他很怕往深處想了,腦海中會浮出一張意外的容顏,讓他戰慄。
真相,往往鮮血淋漓。長生忽然不願再去觸碰,甚至不想再去看望元闕,怕勾起對方的傷心事,更怕看出背後的端倪。
“少爺,不管他像誰,你有法子開解麼?”
“不需我多事,他自然會想開。我相信璧月大師的眼光。”紫顏悠悠說道。
長生心神不寧,見到紫顏澹然的目光,心知自己想修到這般心如止水,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他黯然嘆了口氣,尋了藉口離開。
紫顏目送他離去,不由想起了宋小竹與青姨。易容使他窺見許多旁人忽視的命運走向,平凡安樂的人生,往往是輕輕一折,從此交叉坎坷。永遠不明究竟就罷了,得知原委後的元闕,還能反抗套在身上的枷鎖嗎?
紫顏浮起笑容,攤開了手掌,出神地看了起來。
元闕的居處,在景範探病後,終於有了動靜,如平靜的河流中不時揚起的漩渦,蕭瑟中有了一股肅殺之氣。
“金毓領主手下本有匠人七十名,近日全部投入工役參與皇宮營造。”景範經歷過千姿與蘭伽奪位之爭,對這位領主格外在意,“就在我們回來的那天,也就是大師你教訓他們後的次日。”
元闕臉上病態的殷紅淡了一絲,精神一振道:“他究竟想做什麼?”景範道:“工役太多,我沒法派人察看,這些人的名錄在此。”元闕收了單子,囑咐他繼續盯著金毓領主的府邸。
景範告辭後,元闕遣人詢問艾冰,得知蘭伽最近從興隆祥進了很多貨物,來往密切。興隆祥的少東家風功曾與十師為敵,照浪亦在為難十師,莫非這其中有關聯?若隱若現的線索,讓沉溺傷心的元闕恢復了一絲勇氣,正想探明其中蹊蹺,千姿忽傳紫顏與他進宮。
龍象宮偏殿內,側側繡制的《帝輿全圖》如星漢耀目,金燦燦地掛於壁上。千姿躊躇滿志負手踱步,不時凝望兩眼,眉間殺意凝聚。紫顏與元闕彼此互視,軒眉微皺。
兩人尚未行完全禮,千姿開門見山地道:“西域聯軍陳兵伊勒山下的春陽河,梵羅挑的頭,約有兩萬騎兵。”終於來了!紫顏記起照浪的話,不動聲色地展眉聆聽。
千姿指著壁上的輿圖,伊勒山與春陽河是分隔西域與北荒的一道標尺,一旦越界,即是西域正式入侵。首當其衝是北荒四大國之一的亞獅國,實力很強,國王卻有見利忘義之嫌。此番答應蒼堯歸順,完全是盯著二十七國統一商貨貿易的好處,如果西域能許他更多利益,說不定讓出要道,讓梵羅蠻子領了大軍浩浩蕩蕩直入北荒。
——這是他以商道立國的脆弱處,儘管蒼堯大軍曾東征西討,踏平完全不聽話的小國,但他畢竟需要的是一個平等相處的聯盟。如今二十七國願奉他為共主,貨殖一體,度量統一,協調商稅,明眼人已看到其中巨大的利益,因此剩下九國中,有六國趕在大典前正與千姿接洽,如果談得妥當,很可能正式登基時,名義上會有三十三國納入到這個“大北荒”的聯盟中來。
可是萬事開頭難,在千姿倡導下,多國官道已經相連,財貨統一貿易初見成效,但各國軍隊並沒有協作互通的成例,面對西域聯軍很難說能同仇敵愾。沒有統一的強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