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裡糊塗地上了炕,兩具一絲不掛的胴體疊合在一起,窯姐兒正撕拽著樁子的橛子往身子裡放。
酒鬼在一邊兒急得搓手大叫:“朝裡插呀樁子!朝裡插呀樁子……”
盛女一見這陣勢兒,“啊呀”一聲尖叫,暈倒在炕前……
盛女病倒了,三天水米未打牙,人瘦了一圈兒。任樁子百般乞求,她頭不抬眼不睜,橫給他一個脊背,像一堵冰冷的牆。樁子沒經過這陣勢兒,像是天塌了地陷了,淚人樣跪在盛女的床前,一遍接一遍地懺悔說:“我再也不在外邊喝酒了,再也不會做對不起你的事兒了。”
13.醋泡豆(3)
直到他的淚流乾了,喉嚨擠不出音兒了,盛女才轉過身拉他起來,兩人抱在一起,哭成一團。
14.臘八粥(1)
公元20世紀30年代中
進入臘月就算聞著年氣兒了。笑彌佛給盛女出主意說:“樁子已成人了。再不圓房,唾沫星兒也能把人淹死。”
盛女說:“就是。”
笑彌佛說:“你們沒有大人操持,我來給你們操持。”
盛女說:“俺不知道如何才能報答大伯的大恩大德。”
笑彌佛說:“閨女你這麼說就外氣了。我把你們這樁大事辦排場辦漂亮,也決不要你一個子兒。”
盛女想想說:“大伯,俺有一事不明,請大伯明示。”
笑彌佛說:“閨女請講。”
盛女說:“萬事皆有緣。我們同您無親無故,您卻如再生父母般照顧我們,這究竟為何?”
笑彌佛笑而不答。
盛女說:“大伯,您如果不說清楚,我決不肯再接受您的恩惠。”
笑彌佛說:“閨女,何必如此較真呢?”
盛女說:“您今天若不讓我明白,我領著樁子立馬就搬出這小院兒。”
笑彌佛這才嘆口氣,壓低嗓門說:“閨女,我也是受人之託。你還要打破砂鍋問到底嗎?”
盛女堅定地點點頭。
笑彌佛面呈難色道:“閨女,我這就違背委託者的要意了。這樣吧,等把你們的喜事辦完,我再和盤托出如何?”
盛女取出那件連體的亞當夏娃說:“大伯,這件泥玩兒您一定認識吧?”
笑彌佛淡淡一笑,既沒搖頭,也未點頭。
就憑他這一表情,盛女就斷定,他就是曾與萬福祥交涉過的泥玩兒販子。即便他不是那泥玩兒販子,起碼也清楚那泥玩兒販子的蓮池之行,他一定知道大哥的下落,他所謂的委託者就是大哥。想至此,她雙膝落地,跪在笑彌佛的臉前說:“大伯,您口口聲聲稱俺閨女,俺就做您閨女。您活著俺伺候您,您老了俺為您送終,閨女請您這就把話說明。”
笑彌佛忙拉起盛女說:“閨女,您大伯經商數十年,講求的就是誠信二字。人家委託者不讓說,大伯若說了豈不失信於人?這也違背大伯的做人準則。你讓大伯有個迴旋的餘地,容大伯跟委託者打聲招呼,大伯說的等給你們辦完喜事再說,也就是這個意思。”
盛女只好點頭。
笑彌佛請人擇了吉日,“好日子”定在臘月十六。
“蒸燈”是排解思親之苦的一種方式,此習俗在老家恩公祠傳承至今。晚春時節,豌豆花兒像燈籠,一盞一盞地連成片,給田野染上淡藍。令人陶醉其間,流連忘返。其實豌豆的產量並不高,鄉親們種它,是為了用豌豆麵蒸燈。
聖集不產豌豆,盛女託人從西安捎回幾斤。那天早晨,盛女早早地和好了豌豆麵,工工夫夫地捏燈,小心翼翼地上籠。文火蒸熟後,她朝燈窩裡注些香油,置入一根細捻兒,點燃。熒光如豆,昏昏暈暈,僅一星亮。她抄起擀麵杖,將滿鍋水攪出一穴旋渦,放燈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