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顏色,臉上不免一笑。
須知驗卷本是鄉試科考最後一環,雖說不過是走個過場,可真要較起真來,在童生未驗卷之前,這亞元身份還真是作不得數的,因此這監察稱呼譚縱為童生倒也算不得錯。可正是因為這事不過是個過場,因此官場之中並未有多少人在意,此時被這監察忽地提及,不免就有些打臉的嫌疑。
原來,先前說話時,不管是張鶴年也好,還是王府的管事也好,都稱譚縱作譚亞元,顯然是承認了譚縱今年南京府亞元的身份了。可此時這監察卻稱譚縱為童生,卻是等於當著張鶴年的面,結結實實地打了他的臉。
只是監察直屬內閣,平時也不與其他系統交往,便是當街遇上了,能相互點個頭那已經算是了不得的交情,要當頭撞上了互不搭理那才是常情。
所以,這監察倒也不虞被張鶴年嫉恨,臉上微微露出笑容,徑直道:“下官只是好奇,為何這譚縱不來驗卷,卻偏偏跑到這一牆之隔的府衙來救火呢?須知我等已經算是快的了,可這譚秀才卻似是比我等還要早到。更何況,我聽譚秀才說話,這聲音似乎與那喊走火之人極為相像,不知譚秀才何以教我?”
這監察的話一出來,幾乎就是**裸地在說自己懷疑譚縱縱火,你譚縱就是賊喊捉賊了。因此,莫說是張鶴年,便是張鶴年身旁兩位副手也是有些不爽。
自古文官自成一系,歷朝歷代文官與武官、閹黨皆是勢同水火。自本朝太祖設監察以來,文官、武官已漸有合流之勢,但與閹黨卻仍難和睦,和監察卻更是形如水火。好在這監察畢竟名義上歸內閣管轄,因此雖然兩者有些分屬,可面上卻算得上和氣。
而作為南京府的亞元,雖然未必能在日後殿試時升得一甲得那前三,獲當今官家於金鑾殿上親筆提名,可一個進士出身的身份卻是跑不掉的,日後外放為官也不過是早晚的事情。
而此時,這監察幾乎是明火執仗一般地懷疑譚縱這南京府今科亞元縱火,難免就將那同屬文官一系的張鶴年等人得罪了。
只是這監察權大,此時又正當職,自有監管一切事項之權利,因此張鶴年幾人也只能暗暗惱恨卻毫無辦法。
可是,無論是誰恐怕也想不到,這會兒譚縱不僅不急不怕,反而恨不得狠狠親上那監察幾口,只因這監察的問題恰好就幫譚縱釘上了他所需的最後一枚註腳。
好在譚縱天性冷靜,因此面上仍然一副不急不躁的神色,落在張鶴年等人眼中,頓時覺得這譚縱果然有君子之風,老成持重的很。
“這位大人,此事極易,學生也正有下情稟告。”譚縱微微一笑,指著那宅院中的火場道:“學生實則於晚上九時許到得文淵院門前。只是剛到此處時,卻發覺門前守衛被人打暈跌伏於門後。學生當即起疑,正待呼救,卻不想發覺有一黑衣人從暗中偷偷貓行而出,潛伏往這後院來。
要細數起來,學生也的確要擔些罪責。只因學生午間於一幹同學歡慶,略飲得過了些難免有了些酒意,一時間酒意上頭,便只想將這賊人抓住。只是學生酒意過重,腳下不清,跟來跟去,竟跟失了此人。正待呼人戒備時,便見那賊人正於這院中偷偷放火。學生情急之下,趁那人得意之時,從暗中偷襲,一陣扭打方才將那人打倒在地。只是此時火勢已起,學生這才呼救喊人救火。”
“如你所說,那賊人還在火場中?”張鶴年忽地插話道。
見張鶴年插話,譚縱心中一動,心知張鶴年是真的有心偏袒自己——只要把那賊人尋處來,一切自然迎刃而解!只是譚縱為了以防萬一,先前一直貓在火場內,因此瞧的極為清楚:在張鶴年幾人到來之前,已然有先到之人將那李熙來偷偷抬走了。
故此,如果張鶴年寄希望於那賊人身上,顯然是不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