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沒有一個不喜歡它。夜間它在石壁下或在草叢中叫的時候,我們拿了電筒去照它,見它在洞口,用草一撥,它就跳到洞外來了。我們用手掌捂住,放在瓷盆裡或是竹筒中,那是真像得了寶貝一樣的快樂了。如果用草去撥它,它就振動翅膀,瞿瞿瞿的叫起來。我們怕它飢餓,買了棗子桂元去餵它怕它受寒,夜間把它放在眠床裡。全校同學差不多都有瓷盆或竹筒養著蟋蟀。
天曉得,朱自冶哪一天當過經理的,對資本家應該喊一聲老闆才對。不過,老闆這種尊稱那時已經不時髦了。一是缺少點洋味,二是老闆有大有小,開爿夫妻老婆店也能叫作老闆的。經理就不同了,洋行經理,公司經理,買賣大,手面闊,給起小賬來決不是三塊兩塊的,五十元的關金券用不著找零頭!所以那跑堂的一聽到朱經理來哉,立刻有兩個人應聲而出,一邊一個,幾乎是把個朱自冶抬到頭等房間裡。這頭等房間也和現在的高階招待所有點相似,兩張鋪位,一個搪瓷澡盆,有洗臉池,有蓮蓬頭。只是整個的面積較小,也沒有空調裝置。不礙,冬天有蒸氣,夏天有一隻華生老牌的大吊扇,四塊木板在頭頂上旋個不歇。朱自冶向房間裡一坐就象重病號到了病房裡,一切都用不著自己動手。跑堂的來獻茶,擦背的來放水,甚至連脫鞋也用不著自己費力。朱自冶也不願費力,痴痴呆呆地集中力量來對付那隻胃,他覺得吃是一種享受,可那消化也是一種妙不可言的美,必須潛心地體會,不能被外界的事物來分散注意力。集中精力最好的方法是泡在溫水裡,這時候四大皆空,萬念俱寂,只覺得那胃在輕輕地蠕動,周身有一種說不出的舒坦和甜美這和品嚐美食有異曲同工之妙,但是二者不能相互代替。
他就這麼四肢不動,兩眼半閉地先在澡盆裡泡上半個鐘頭。泡得迷迷糊糊、昏昏欲睡的時候,那擦背的揹著一塊大木板進來了。他把朱自冶從澡盆裡拉出來,把木板向澡盆上一蓋,叫朱自冶躺上“手術檯,開始了他那擦背的作業。讀者諸君切不可把擦背二字作狹義的理解,好象擦背就是替人家擦洗身上的汙垢。不對,朱自冶天天一把澡,有什麼可擦的?這擦背對他來說實在是一種古老的按摩術,是被動式的運動。飯後百步走被認為是長壽之道,但是奉行此道者需要自己邁開雙腿。擦背則不同,只消四肢鬆弛地躺在“手術檯”上,任人上摩下擦,伸拳屈腿,左轉右側,放倒扶起,同樣受到運動的功效,卻用不著自已花力氣。真正的美食家必須精通消化術,如果來個食而不化,那非但不能連續工作,而且也十分危險!朱自冶的此種運動時間也不太長,大體上不超過半個鐘頭。然後便在臥榻上躺下,開始那一整套的繁文褥節,什麼捏腳、拿筋、敲膀、捶腿。這捶腿是最後的一個節目,很可能和催眠術有點關係,失自冶在輕輕地拍打中,在那清脆而有節奏的響聲中心曠神恰,漸漸入睡。這一覺起碼三個鐘頭,讓那胃中的食物消化乾淨,為下一頓騰出地位。當朱自冶快要醒來時,我也從學校裡下學歸來。書包一放,媽媽便來關照:“今天還在元大昌,快去!”媽媽的話只有我懂,那朱自冶還有一頓晚飯沒有吃吶!
第523章 哪來的巨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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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的視窗可以遠眺龍華塔影,而欣賞它的身姿,幾乎成了我的日課。龍華塔不論晨昏朝夕之時,抑或雪雨風霜之中,都以特異而不凡的風姿吸引著我:清晨,在朝陽的拂照下,晨靄繚繞著它的肩際與腰間,真像一個披紗臨風的少女:黃昏,在晚霞的映襯下,夕陽鑲嵌了它的飛簷和風鈴,卻又像一名披甲執兵的武士夏日,在臺風的吹襲下,雨簾籠罩住它的四向與周遭,頗似一竿破浪前進的船桅冬夜,在冰霜的披覆下,皓雪裝飾著它的尖頂與塔身,酷似一柄亮光閃爍的利劍……
雨使山林改變了顏色。在陽光下,山林的色彩層次多得幾乎難以辨認,有墨綠、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