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有淡青、金黃,也有火一般的紅色。在雨中,所有的色彩都融化在水淋淋的嫩綠之中,綠得耀眼,綠得透明。這清新的綠色彷彿在雨霧中流動,流進我的眼睛,流進我的心胸……這雨中的綠色,在畫家的調色盤上是很難調出來的,然而只要見過水淋淋的綠,便很難忘卻。記憶宛若一張乾燥的宣紙,這綠,隨著絲絲縷縷的微雨,悄然在紙上化開、化開……
在鮮亮挺拔的綠葉陪襯下,那大個的含苞待放的骨朵,有如一支巨大的神筆,雄姿勃勃,皎潔飽滿,光彩奪目它那紫紅色的外裝,彷彿羞羞答答,不肯立刻綻開,只悄然露出絲絲潔白的內衣。來賓們,都在焦急地等待著那輝煌的時刻,卻只覺時光故意放慢腳步,“美人”姍姍來遲。夜,約十點,在談笑聲中,那“仙女”終於現出真面目。只見那層次分明的花瓣兒,緩緩張開,如精雕細刻。玲瓏剔透,組成了碩大的花朵,嬌麗、典雅,雍容華貴顫巍巍,飄飄然,芳香撲鼻,恍若真的自衣仙女下凡。那絕世美姿,令人歎為觀止。
梅雨潭是一個瀑布潭。仙岩有三個瀑布,梅雨瀑布最低。走到山邊,便聽見花花花花的聲音抬起頭,鑲在兩條溼溼的黑邊兒裡的,一帶白而發亮的水便呈現於眼前了,我們走到梅雨亭。梅雨亭正對著那條瀑布坐在亭邊,不必仰頭,便可見它的全體了。亭下深深的便是梅雨潭。這個亭踞在突出的一角的岩石上,上下都空空的:彷彿一隻蒼鷹展著翼翅浮在天宇中一般。三面都是山,像半個環兒擁著人如在井底了。這是一個秋季的薄陰的天氣。微微的雲在我們頂上流著巖面與草叢都從潤溼中透出幾分油油的綠意。而瀑布也似乎格外的響了。那瀑布從上面衝下,彷彿已被扯成大小的幾綹不復是一幅整齊而平滑的布。巖上有許多稜角瀑布經過時,作急劇的撞擊,便飛花碎玉般亂濺看了。那濺著的水花,晶瑩而多芒遠望去,像一朵朵小小的白梅,微雨似的紛紛落著。據說,這就是梅雨潭之所以得名了。但我覺得像楊花,格外確切些。輕風起來時,點點隨風飄散,那更是楊花了。
我的心隨潭水的綠而搖盪,那醉人的綠呀,彷彿一張極大極大的荷葉鋪著,滿是苛異的綠呀。我想張開兩臂抱住她但這是怎樣一個妄想呀站在水邊,望到那面,居然覺得有些遠呢!這平鋪著,厚積著的綠,著實可愛。她鬆鬆的皺纈著,像少婦抱著的裙幅她輕輕的擺弄著,像跳動的初戀的處女的心她滑滑的明亮著,像塗了“明油”一般,有雞蛋清那樣軟,那樣嫩,令人想著所曾觸過的最嫩的面板她又不染些兒塵滓,宛然一塊溫潤的碧玉,只清清的一色但你卻看不透她!我曾見過北京十剎海拂地的綠楊,脫不了鵝黃的底子,似乎太淡了。我又曾見過杭州虎跑寺近旁高峻而深密的“綠壁”,叢疊著無窮的碧草與綠葉的,那又似乎太濃了。其餘呢,西湖的波太明瞭,秦淮河的又太暗了。可愛的,我將什麼來比擬你呢?我怎麼比擬得出呢?大約潭是很深的,故能蘊蓄著這樣奇異的綠彷彿蔚藍的天融了一塊在裡面似的,這才這般的鮮潤呀。那醉人的綠呀!我若能裁你以為帶,我將贈給那輕盈的舞女她必能臨風飄舉了。我若能挹你以為眼,我將贈給那善歌的盲妹她必明眸善睞了。我捨不得你我怎捨得你呢?我用手拍著你,撫摩著你,如同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我又掬你入口,便是吻著她了。我送你一個名字,我從此叫你“女兒綠”,好麼?
溪水流到這裡後,被四周群山約束成個小潭,一眼估去大小約半里樣子。正當深冬水落時,邊沿許多部分都露出一堆堆石頭,被陽光雨露漂瀉白白的,中心滿潭綠水,清瑩澄澈,反映著一碧群峰倒影,還是異常美麗。特別是山上的松杉竹木,挺秀爭綠,在冬日淡淡陽光下,更加形成一種不易形容的清寂。站在觀瀑亭的舊址俯瞰潭水,潭水是多麼清澈啊!簡直是透明無色的,只在較深的地方,才泛出一層淡淡的綠色來,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