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瀾喝道:“靳飛!”靳飛會意,舀了兩碗血酒,躬身送到二人身前。二人接過飲盡,擲碗於地,相視一眼,縱聲長笑,笑到一半,戛然而止,遺體兀自傍著森森鐵戟,傲然挺立。
蕭千絕看了二人一眼,眉間透出幾分蕭索之意。他貌似桀驁,實則極具機心,此來先斷木阻路,震懾尋常武人;再以雲殊做質,迫得眾高手不敢聯手圍攻,而後再憑單打獨鬥,各個擊殺,迫使雲殊說出那對頭下落,是可謂計出連環,算之無遺。誰料姬、莫二人如此硬氣,令他生出惺惺之意,故將雲殊放回,好讓二人死得瞑目。但如此一來,情勢橫生變化,蕭千絕縱然厲害,卻到底孤身一人,群英盟卻人多勢眾,更有云萬程、方瀾等一干好手,當真拼將起來,結局猶未可知。
梁文靖也瞧出其中利害,沉吟未決,蕭玉翎忽地一咬牙,將梁蕭放在地上,低聲道:“呆子!”梁文靖還過神來,道:“什麼?”蕭玉翎道:“倘若亂鬥起來,你帶蕭兒先走。”梁文靖不解道:“為什麼?”蕭玉翎眼圈兒一紅,道:“死呆子,他好歹是我師父,若被人圍攻,我能瞧著不理麼?”梁文靖急道:“那怎麼成?既然一同出來,要麼一起走,要麼一起死。”蕭玉翎氣急,啐道:“那蕭兒呢,你拿他怎麼辦?”梁文靖頓時張口結舌,沒了主意。
夫妻二人四目對望,心亂如麻。梁蕭見爹媽咬著耳朵竊竊私語,繼而又露出哭喪神情,甚覺奇怪。再則他站在地上看不著熱鬧,一發急,便往人群裡鑽去,在人腿裡鑽了一陣,擠到前排,探頭張望。
雲萬程鐵青著臉,解開雲殊穴道,又給他接好腿骨。雲殊心中愧疚無已,囁嚅道:“爹爹……我……”雲萬程忽地抬手,重重給他一個嘴巴,打了雲殊一個踉蹌,厲聲道:“混帳東西,你一條賤命,壞了我兩個兄弟。”雲殊被打得懵了,傻在當地。卻聽雲萬程沉聲道:“他口口聲聲要你吐實,你到底知道了什麼?”雲殊嘴角抽動,卻不知說什麼才好,心想若是說出鳳翔先生的下落,便是不義,但不答父親問話,便是不孝。
雲萬程久經世事,見他欲言又止,心中頓時瞭然,擺手道:“若言之不義,不說也罷!”轉身大步上前,將姬、莫二人輕輕抱起,平放地上,想到與二人煮酒放歌、談文論武的時節,忍不住眼角一溼。轉過身來,一整容色,高叫道:“蕭老怪,雲某不才,請教黑水絕學!”
眾人怒滿胸膛,紛紛吼了起來,羅松高叫道:“這老賊也不是三頭六臂,咱們千百個身子,就擠不死他麼?”這一石激起千層浪,雲萬程不及阻攔,場上已是群情洶湧、刀劍脫鞘。羅松當先衝上,還沒出手,便見蕭千絕的袖袍隨風一蕩,羅松眼神呆滯,斜斜衝出幾步,脖子忽地齊根而斷,一顆人頭張口怒目,骨碌碌滾到梁蕭面前,梁蕭吃了一驚,跳開數步,小嘴一張,幾乎哭了起來。
“大夥兒用暗青子對付!”一人話未說完,便聽一聲吼嘯,那頭黑虎迎面撲來,將他按住,只一撲,便將他喉嚨剪斷。眾人倏地散開,飛刀,梭鏢、五花石、鐵蓮子……紛紛捉在手裡。蕭千絕冷笑一聲,身子晃動,瞬間欺入人群,一抬手,便將一人的腦袋直拍進了腔子裡。他身處人群之中,眾人怕誤傷同伴,不敢發出暗器,由著他一人一虎縱橫來去,一會兒的工夫,便已倒了七八人。
蕭玉翎見師父被圍,正欲縱聲上前,忽聽梁文靖惶聲道:“蕭兒呢?”蕭玉翎一驚,低頭看去,哪還有兒子的影子,一時驚慌已極,覷眼望去,卻見梁蕭在人群中左滾右爬,身上裹滿塵土,狼狽萬分。幸得他人小個矮,眾人忙於廝鬥,一時倒未留意。蕭玉翎急得流出淚來,叫道:“糟啦,怎麼辦呢,怎麼辦呢……”卻見梁文靖身形一閃,穿入人群,展開“三三步”,雖於亂戰之中,卻似入無人之境,霎時間搶到梁蕭之前。將他一把摟起,又如行雲流水,飄然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