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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部分

,嗖地從屁股上拔出刺刀來,在渡江的臉上,身上,任何地方,發瘋一般地戳著!他一邊戳著,一邊用奶聲奶氣的聲音罵,就罵一個詞,重複地罵著一個詞!而他身手的確非常的敏捷,刺刀如急雨,渡江全身開花,瞬息之間成了血人了。

接著是一聲槍響,翻譯官把湯會長的腦袋打爛了。

槍聲大作,游擊隊和民兵風一般撲進來,把炮樓全端了。

十五

渡江和尚即馬稻兒,眼見是活不成了,游擊隊的人把他抬到鎮上一家藥房裡,卸了門板長躺著。還把他的腳踏車也架來了,和門板橫著放一塊。擁來很多看熱鬧的人,一些是來看“殺鬼子的和尚”,一些是來看“殺人的和尚”,都說他了不得,藥房的櫃檯都快擠垮了。隊長,就是先前跟稻兒打交道的那個人,跪在床頭拿一塊溼毛巾在稻兒臉上輕輕揩,讓他的嘴和鼻孔能從血跡中露出來。稻兒想說話,一口氣微微吹在隊長的手上。隊長說:“說吧,慢慢說。”稻兒說:“那個馬翻譯官,還在吧?”隊長說:“還在……不過,他不姓馬。”稻兒說:“叫他來。”翻譯官很快就被押解過來,屁股上吃了一腳,撲通跪在床頭前。稻兒的眼睛被血糊滿了,看不見他。稻兒說:“小鬼子刺我的時候,罵的什麼呢?”翻譯官愣了愣,不說話。隊長低喝道:“說。”翻譯官牙縫裡吐出三個字:“支那豬。”

稻兒的呼吸一陣急促,胸口劇烈起伏。隊長叫了聲:“小師父?”半晌,稻兒終於吐出一口氣,圍觀者都聽清了他低微的聲音:“他們為啥就從不怕報應?”眾人一片啞寂,稻兒嘴裡咕噥著誰也聽不懂的話,藥鋪外突然騰起一片麻雀,有力地叫著,滿天響。隊長輕輕喚了聲:“小師父。”稻兒已死了。

後來,稻兒的臉被清水洗淨了,蒼白的臉上雖然留著刀口子,隊長卻驚訝地發現,這個小和尚是非常的秀氣和漂亮,極長的睫毛,精巧的鼻子,撅起的嘴巴,簡直就像一個還沒出閣的閨女。然而,稻兒已死了,他表情中凝固的不安與困惑,讓隊長的心感到發痛和發顫。

就在這時,有個十六七歲的閨女,提把大剪刀,從密密麻麻的人群裡擠進來,湊近稻兒看了又看,又湊近腳踏車看了又看,就像在聞著兩朵花。她忽然回頭叫:“爹,他像不像俺哥哥呢?”

第四章鳳鳴南山

十六

當一籃手榴彈在南昌城門爆炸時,腳踏車前邊的裝甲阻擋了部分暴濺的彈片,但強大的氣浪還是把馬小栓掀飛了,他落在一片亂七八糟的屍體中,失去了知覺。在北伐軍攻破南昌城,還沒來得及打掃戰場時,一個在附近野林子裡蹲伏多時的撿破爛老頭鑽出來,把馬小栓拖回了家。所謂家,就是拐彎過去,西城牆上扒開的一個洞。外邊槍聲急如炒豆,洞裡卻是安然的一個天下。馬小栓只剩了一口氣,老頭子拿米湯給他往牙縫裡邊灌,把馬小栓那一口氣吊了七天七夜。第七天早上,他睜了眼,咕噥說:“娘希匹……校長呢?”老頭子扇了他一耳光,罵道:“×,校長?只有俺老子柳疙瘩!”

柳疙瘩其實不算太老,只是頭髮長、十指黑,一張臉又幹又瘦,就像老得成了精。他老家河南柳營,柳營乃赤貧之鄉,中間橫貫一條賈魯河,兩岸乾巴黃土,就如窮人身上的肋巴骨。此地官匪不管,就連麻雀飛過也不落,全柳營五百口人,世代務農兼討口,每到青黃不接,只要還有兩條腿的,都扶老攜幼,拉幫結隊出遠門當叫花子。柳疙瘩出門已有十年以上了,走的時候,他正在打擺子,媳婦餓得眼睛一片黑,女兒柳芬,不到兩歲,只剩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