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培問。
“他早離開這裡了。”央金瑪說。
“哦……”格桑多吉心事重重地說,“那就請上馬吧姑娘。”
“你要把我交給我姐夫嗎?”
“唔,可能吧。抱歉,我受人之託,要講信義。”格桑多吉低聲說。
“我不會跟你走的。”
“那他們就要把你捆在馬背上了,姑娘。”他並不是在威脅她,倒好像是在勸導。
“我寧願現在就死在你的刀下,也決不回到康菩土司那裡。”央金瑪厲聲說。
格桑多吉怔住了,不是因為央金瑪剛才的話,而是他看見一個俊美的青年男子此刻站了出來,來到央金瑪身邊。“我是扎西嘉措。好漢,拜託了,讓我和她一起死吧。我向神山為你祈求:殺死我們不會讓你下地獄。”
格桑多吉忽然感到自己長得太醜了,天下竟然還有如此俊美的男子!面對這樣一匹駿馬,所有的男人在漂亮姑娘面前都缺乏自信。
“你可真是個從月亮上走下來的傢伙。”格桑多吉圍著扎西嘉措轉了一圈,語調有些陰陽怪氣。
“你什麼意思?”扎西嘉措問。
“不是誰下地獄的問題,而是誰可以永遠生活在月亮上。”格桑多吉回頭對身後的兄弟命令道,“把他捆起來。”
“不!”央金瑪緊緊地抱住了扎西嘉措,就像那天她勇敢地擋在康菩土司的刀槍前一樣。
格桑多吉看見了一雙哀婉悽迷的眼睛。這樣的目光讓他冰川一般堅硬的心,一下融進了太陽的溫暖裡。彷彿有個神靈在引領著他,校正著他,讓他在這悽美的目光前,不再堅守一以貫之的冷漠、血性,而是低下高傲的頭顱,謙卑地呵護並目送一棵隨風飄來的蒲公英遠去。
“讓開,姑娘。”格桑多吉用近乎溫柔的口吻說,然後又用馬鞭指著扎西嘉措,“要是你不願意回你姐夫家,這個傢伙可跑不掉。”
扎西嘉措直視著格桑多吉,“《好漢紅額頭格桑》,這是我為你寫的一首歌,我在雪域大地好多地方都唱過。”
“你說什麼?”現在輪到格桑多吉不明白了。
“我早就認識你了。一個說唱藝人知道大地上所有的英雄故事。”
“哦呀……”格桑多吉有些不知所措了,好像承受不起這麼大的榮耀,他的語氣裡少了些傲慢,“原來你就是那個說唱英雄故事的傢伙啊。我可不是人們口中的英雄。”
“現在不是,但在我的歌聲中是。”扎西嘉措說。
“噢,難道你歌聲中的我不是現在的我嗎?”格桑多吉竟然好奇地問。
“在我的歌裡,就像那個神父說的,你是一個殺富濟貧、行俠仗義的騎士。可是啊,我沒有想到,”扎西嘉措輕蔑地說,“你原來也不過是土司貴族的奴才。”
格桑多吉怔住了,拿馬鞭的手臂僵硬得既抬不起來,也放不下去。他不怕下地獄,但卻是為驕傲而活著的人。扎西嘉措的話,和那姑娘的目光一樣,都打在他靈魂的最柔軟處。
他手下的兄弟都是些機敏聽話的傢伙,老大不下命令,他們不會動粗。可他們感到費解的是:老大今晚興師動眾地帶他們殺進教堂村,洋人神父也吊起來了,要找的人也抓到了,他卻像在做夢。
因為他們聽見格桑多吉嘀咕道:“狗崽子,我真不該答應幹這活兒。”
然後他夢遊一般跨上了自己的戰馬。
“大哥,這兩個人……”他身邊的兄弟群培問。
“你這個傢伙,難道不怕人家把你唱成一個魔鬼嗎?”格桑多吉用馬鞭指著群培罵道,“走啦,騎士們!改天我們再來聽這個傢伙唱歌。”然後他兀自打馬跑了。
就像一場驟雨襲來,來時毫無防備,去時雲開霧散,強盜們在一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