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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部分

光閃閃的。瓊尼·沃克愛不釋手地一把把檢查一遍,排在臺面上。感覺上似已各就各位,又從抽屜裡取出一個黑色的大塑膠袋。這時間裡他一直愛用口哨吹奏“哈伊嗬”。

“中田君,大凡事物必有順序。”瓊尼·沃克說,“看得太超前了不行。看得太超前,勢必忽視腳下,人往往跌倒。可另一方面,光看腳下也不行。不看好前面,會撞上什麼。所以麼,要在多少往前看的同時按部就班處理眼下事物。這點至為關鍵,無論做什麼。”

瓊尼·沃克眯細眼睛,溫柔地撫摸了一會兒貓的腦袋,之後用食指尖在貓柔軟的腹部上下移動,旋即右手拿手術刀,一不預告二不遲疑,將年輕公貓的肚皮一下子縱向分開,鮮紅的內臟鼓湧而出。貓要張嘴呻吟,但幾乎發不出聲,想必舌頭麻痺了,嘴都好像張不開。然而眼睛卻不容懷疑地被劇痛扭歪了。中田想象不出會痛到什麼程度。繼之,血突如其來地四下濺開。血染紅了瓊尼·沃克的手,濺在馬甲上,可是瓊尼·沃克全然不以為意。他一邊吹著“哈伊嗬”口哨,一邊把手伸進貓腹,用小手術刀靈巧地剜下心臟。很小的心臟,看上去還在跳動。他把血淋淋的小心臟放在手心裡遞到中田眼前。

“喏,心臟!還在動。瞧一眼!”

瓊尼·沃克把貓心給中田看了一會兒,然後理所當然似的直接投入嘴裡。他一鼓一鼓地蠕動兩腮,一聲不響地慢慢品味,細細咀嚼,眼中浮現出純粹的心滿意足的神色,就像吃到剛出爐的糕點的小孩一樣。然後,他用手背擦去嘴角沾的血糊,伸出舌尖仔細舔拭嘴唇。

“溫暖、新鮮,在嘴裡還會動呢。”

中田啞口無言地注視著這一切。移一下眼睛都不可能。感覺中像有什麼開始在腦袋裡動了。房間裡充滿了剛流出的血腥味兒。

瓊尼·沃克吹著“哈伊嗬”口哨用鋸切割貓的腦袋。鋸齒咯嘣咯嘣地鋸斷頸骨。手勢訓練有素。不是粗骨,花不了多少時間,然而那聲響有一種不可思議的沉重感。他依依不捨地把鋸斷的貓腦袋放在金屬盤裡,儼然欣賞藝術品一般,稍稍離開,眯縫眼睛,細細端詳。口哨的吹奏暫時中斷,他用指甲把牙縫裡嵌的什麼剔出,又扔進嘴裡,美滋滋的細嚼慢嚥,心滿意足地“咕嚕”嚥了口唾液,最後開啟黑色塑膠垃圾袋,把割下腦袋剜出心髒的貓身體隨便投了進去,彷彿在說空殼沒用了。

“一曲終了。”說著,瓊尼·沃克把沾滿血的雙手朝中田伸來,“你不認為這活做得很漂亮?當然嘍,能吃到活心算是外快,可每次都弄得這麼渾身是血也真夠人受的。‘那滾滾而來的波濤,那一碧萬頃的大海,只要把手浸入,也傾刻間一色鮮紅’——《麥克白》裡的臺詞。倒不至於有《麥克白》那麼嚴重,但洗衣費也不是個小數。畢竟是特殊的衣裝。穿上手術服戴上手套自是便利,卻又不能那樣。這也是那個所謂註定如此。”

中田一言不發。腦袋裡有什麼動個不停。一股血味兒。耳邊響起“哈伊嗬”的口哨聲。

瓊尼·沃克從皮包裡掏出下一隻貓。白毛母貓。不那麼年輕,尾巴尖有點兒彎曲。瓊尼·沃克和剛才一樣摸了一會兒它的腦袋,之後用手指在肚皮上拉了一條類似騎縫線的線,從喉頭到尾根慢慢地、筆直地拉出虛擬線,隨即取刀在手,同樣一氣劃開。往下也是剛才的重複。無聲的呻吟。全身的痙攣。湧出的內臟。剜出仍跳的心,遞出讓中田過目,投入口中。緩慢的咀嚼。滿足的微笑。用手背揩血糊。口哨“哈伊嗬”。

中田深深陷進沙發,閉起眼睛,雙手抱頭,指尖扣進太陽|穴。他身上顯然開始發生了什麼。急劇的惶惑正要大大改變他肉體的結構。呼吸不知不覺之間加快,脖頸有劇烈的痛感。視野似乎正在被全面更替。

“中田君,中田君,”瓊尼·沃克聲音朗朗地說,“那不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