燒起來的。他似乎認為正是由於殺人放火這類罪惡,才早就有不少前輩會幹上這一行——一直延續到他自己,而這場火卻站在罪犯一邊跟自己作對。因此,他帶著困惑而又惱怒的神情繼續走動,繞著那自由自在燃燒著的大火,那既給人以希望又能毀滅一切的火焰,直到他的助手跑來報告:在房子那邊的小木屋裡發現了新近有人居住的痕跡。這時,發現這場大火的鄉下人(他還沒進城去,兩小時前他就下了車,馬車還停在那兒沒有移動一步;此刻他在人群中間走動,頭髮亂蓬蓬的,比劃著手勢,滿面倦容,神情憤怒,聲音沙啞得幾乎聽不見)才立即記起來:他破門而入之際曾看見屋裡有一個人。
“一個白人?”警長問。
“是的,先生。他撲通撲通地在廳堂裡滾,像剛從樓梯上摔下來。他竭力阻止我上樓去,告訴我他剛才還在樓上,那兒沒有任何人。等到我下樓時他卻沒影兒了。”
警長打量了一下他們,問道:“誰住在那小木屋裡?”
“我不知道誰住過,”助手說,“我猜是黑鬼吧。我聽人說,她也許曾經讓黑鬼同她一起住在這幢屋裡。我奇怪的倒是,過了這麼久的時間才有黑鬼把她幹掉。”
“給我找個黑鬼來,”警長說。他的助手和其他兩三人抓來個黑人。警長問:“誰一向住在那個小木屋裡?”
“我不知道,瓦特先生,”黑人說,“我不沒有留心注意過。我連有沒有哪個誰住那兒都不曉得。”
“把他領到那兒去,”警長說。
這時人們圍在警長和他的助手以及那個黑人的周圍,帶著貪婪的目光,無力的延綿的火焰已開始失去吸引力,大家呈現出一致的表情。像是頓時出神入化似的,他們每個人的五種感官都變成了一個視覺器官,他們中間流動著像是由風、由空氣生成的談話聲是他嗎?幹那事的是他嗎?警長抓到他了。警長已經抓到他了。警長則盯了他們一眼,說道:“走開。你們都走開。去看火吧。假若需要你們幫忙,我會叫你們。走開去。”他轉過身,領著他手下的人朝小木屋走去。被他斥退的人在他背後擁成一團,看著三個白人和一個黑人走進那個小木屋,隨手把門關上。在他們背後,將盡的火焰又烘烘地燃燒起來,聲音雖不比嘈雜的人聲更高,卻到處燒個不停看在上帝面上,要真是他乾的,我們這些人在這兒幹啥,老站著幹啥?殺死一位白女人,龜兒的黑——他們誰也沒有進過這幢住宅。她活著的時候,他們不願讓自己的妻子去拜訪她。他們年輕的時候,還是孩子的時候,他們(父輩中也有人這樣做)在街上追在她背後叫喊:“愛黑鬼的人!愛黑鬼的人!”
警長來到小木屋裡,沉甸甸地坐在一張帆布床邊。他嘆了口氣,大腹便便,不折不扣地像個大胖子那樣懶得動彈,磐石般坐在那兒。“現在,我要知道誰住在這個小木屋裡,”他說。
“我已經對您講了我不知道,”黑人說,聲音憂鬱卻十分機警,儘量不動聲色。他注視著警長。另外兩個白人站在他背後,他看不見他們,也沒轉過頭去瞟他們一眼。他注視著警長的面孔,像一個人在瞧鏡子似的。懲罰到來之前他也許就看見了,正像從鏡子裡所能看見的那樣。也許沒看見,因為警長臉上要有任何變化的話,也只不過是忽地閃爍了一下。黑人沒有往後瞧;當皮鞭抽在他背上,他的面孔只抽搐了一下,那動作突然、疾速而又劇烈,嘴角猛地翹了一下,像微笑時牙齒短暫一露。然後他的面孔又恢復常態,看不見任何反應。
“我想你還沒有盡力去回憶,”警長說。
“我知都不知道,能回憶個啥,”黑人說,“我不是住在這個地方周圍附近。白人兄弟,你們知道哪裡我住在。”
“比福德先生說你就住在路那邊,”警長說。
“住路那邊的許多鄉親多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