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啥話要告訴我。咱們常常在那事後談得更融洽。那不會損傷胎兒的,如果你一直擔心的就是這個。”
她只用一句話就把他留下了:“你有沒有意識到你在浪費自己的生命?”他第一次正視她的面孔,目光落在那張冷漠、疏遠而狂亂的臉上,他坐在那兒像一塊石頭似的望著她,彷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費了不少工夫才理解到她的意思。她根本沒有看他一眼。她坐在那兒直盯著火苗,面容冷淡沉靜,陷入沉思,像對一個陌生人那樣同他談話,而他卻聽著,憤怒而又驚訝。她要求他接手她所有的公眾事務——通訊和定期的巡訪,還有那些黑人學校。她如數家珍地向他詳盡地闡述了這個計劃,而他愈聽愈火,越發迷惑不解。他將要全權負責,而她願意充當他的秘書、助手:他倆將一起去巡視那些學校,一起拜訪黑人家庭;他聽著,儘管心裡氣惱卻明白這個計劃荒唐透頂。可是映著寧靜的火光,她沉著的側面卻始終嚴肅鎮定,活像畫框裡的一幀肖像。當他離開的時候,他記得她壓根兒沒提起將要出世的孩子。
他不大相信她神經失常了,以為那是由於她懷有身孕的緣故,同樣他相信這也是她不讓人碰她的理由。他竭力同她爭辯,但如同面壁而談,她一聲不吭,沒有半點兒反響,聽完之後她又用那冷淡平板的語調把剛才的話重述一遍,似乎他什麼也不曾說過。最後他起身離開,甚至不知道她是不是意識到了他已經不在那兒。
之後兩個月裡他只見過她一面。他按自己日常的慣例行事,現在根本不靠近那住宅一步;同當初去刨木廠幹活時一樣,他進城去用餐。但他初次去幹活那陣子,他沒有必要在白天想她,幾乎從未想到過她。現在他卻情不自禁地想到她,她的影子老浮在他的眼前,他差不多像是親眼看見她呆在那幢住宅裡,耐心地等待著,無法逃遁,古怪而又瘋狂。在第一階段裡,他好像站在一幢房屋外面,地上覆蓋著白雪,他竭力想進入屋內;到了第二階段,他身在一個坑底,又悶熱又黑暗;而今他卻站在一片平原的中央,既沒有房屋也沒有白雪,連一絲風都沒有。
現在他開始感到害怕,迄今為止,他總感到迷惑不解,災禍臨頭,命運註定。現在他有了個夥計幫他販賣威士忌:一個名叫布朗的陌生人,早春的一天出現在刨木廠要求找活兒幹。他明知道這人是個傻瓜,但當初他想:“至少他還沒傻到不能照我的話去辦的程度,用不著他自己動腦筋。”後來他才暗自思忖:“我現在明白了,傻瓜傻在沒本事拿定甚至是自己的好主意。”他接納布朗是因為布朗是個陌生人,性情活潑,叫他幹啥就幹啥,個人沒有太大的膽量;他明白在精明能幹的人手下,一個懦夫會在自身的限度內變得對任何人都相當有用,除開他自己。
他感到恐懼的是,布朗也許逐漸會知道那幢住宅裡的女人,他那誰也說不準的傻勁頭興許會引出不可收拾的局面。因為他一直在迴避她,他擔心那個女人會在某天晚上冒冒失失地闖進小木屋。從二月以來他只見過她一次。那是他去找她,對她說布朗要來小木屋跟他一起住。那是一個星期日,他去叫她,她走到他站立的屋後遊廊,靜靜地聽他陳述。然後她說:“你不必這樣做。”他當時不明白她的意思,事後才突然閃過一個念頭,這念頭完完整整,像印刷在紙上的字句她認為我帶布朗來是為了迴避她。她相信我以為有了布朗住在一起,她便不敢到小木屋來,這樣,她就只好不再打擾我了。
因此,他深信是自己使她有了這種想法,於是把自己的信念和對她可能出現的舉動的恐懼放在心上。既然她已經產生這種想法,他相信布朗的存在不僅擋不住她,反而更會刺激她、引她到小木屋來。一個多月的事實表明她一直不動聲色,沒有采取任何行動,他相信現在她什麼事都會幹得出來。於是晚上他也老躺著不能入睡了。但他在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