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那個站在最外面此刻正冷眼瞧著的,不正是自己的二叔楊昊?這嘴張開了便是立馬合上,垂了頭到了楊昊跟前,訕訕地道:“二叔,你怎的也在此處?”
那楊昊方才不過是與京裡的一箇舊友在這附近的會仙樓聚了回去,見這州橋人來人往熙熙攘攘的,一時興致所發便將馬丟給小廝,自己閒步逛了過來,卻恰是瞧見了侄兒那綠油油一身的人影,怕他又惹事端,這才一路跟了過來的,卻未想那顧二姐竟在此開了個面檔,方才那一幕,自是盡數已經落入了他眼中。
聽楊煥問自己,他也不答,只是抬眼瞧了裡面的顧早一眼。顧早這才注意到了他,不過只稍稍一愣,便收回了目光,面上帶了笑,卻不是給他的,是在招呼那些客人進去吃麵。
楊昊這才看向楊煥,哼了一聲道:“昨日聽你父親倒是在我面前提起過,若是再生個事端,等府裡的喜慶過了,就將你送去勃泥(汶萊)、麻逸(菲律賓)的船上歷練下,我那倒正好有商船下個月過去,也是順道的。”
楊煥唬得面色都變青白了。這隨船出洋,雖則如今早已不是個稀罕事了,只是他從前不曉得其中厲害,吵著跟出去過一趟,不過幾日新鮮,之後便是長達數月的海上風吹日曬,枯燥無味,又染了瘧疾上吐下瀉,差點把命都丟了去。此時聽到這話,哪裡還敢多說什麼,縮了頭便匆匆離去。
楊昊站著,又看向了顧早方向,見她家那攤子裡此刻又已是滿了客,她正忙著低頭切面,那鼻頭上有片雪白,想是方才不小心沾了面上去,看著倒覺更是可愛,強忍著才沒過去。正躊躇著,卻瞧見邊上一個十四五歲的丫頭已是笑嘻嘻伸出了手幫她擦去,她朝那丫頭莞爾一笑,楊昊卻是覺著直直笑進了自己的心窩子,那裡竟是有些微微發起了顫。
明日叫人去打聽下這個顧二姐……
他一路往回走的時候,心中模模糊糊地閃過了這樣一個念頭。
顧早方才看似忙著招呼客人,實則那眼角都在留意這一對,見那小霸王不知道被說了句什麼,垂了頭喪氣離去。又見那大鬍子立在那裡似是盯著自己看了自己一會,終也是走了,這才鬆了口氣,心裡暗自求著再也莫要與這兩人和那太尉府打照面兒了。看那柳棗,也是這時才回過了臉,面上猶帶了驚懼之色,三姐過去撫慰了幾句,她看起來心神才稍稍定了下來。
只是這天總不遂人願。
第二日,方氏無事兜了雙手出去閒逛,二姐和柳棗被派去了採買些東西,顧早獨個在家中燒著晚間要用的湯料。因了近來生意大好,每日裡不但面都賣得精光,便是那醃蘿蔔菜蔬的,不少客人吃完了面也是捎帶,所以東西便也備得多了些。正忙著,卻是聽見自家小院外響起了個脆亮的聲音,叫的正是自個的名,抬了頭瞧去,居然是那太尉府裡的蕙心,不過此刻面上垂了個幃笠。
顧早來此近半年,知道此時的婦女並無那禁足深閨的規矩,尤其逢了那元宵、冬至、寒食等官府規定放假三天的節次裡,京裡無論是那有品位的高門命婦還是平頭小戶裡的,都是呼朋引伴了紛紛出來遊玩的,便是平日裡的那酒肆食鋪中,也時有婦女獨個過去叫了一角子的酒慢慢喝著的,並無人會因此側目。
只是這蕙心,卻是那太尉府誥命老夫人身邊得力的人,平日裡差遣的事情哪裡用得上她,此番她卻是親自過來了,雖未開口,顧早心中便已是明瞭,雖是有些不願,卻也無奈,再則她對這蕙心又是有些好感的,當下便笑臉迎了出來。
待那蕙心一開口,果然便是說到了老夫人壽筵的事,說是十一月二十,冬至前的兩天,離現在不過七八日了,叫顧早早些過去好準備。
顧早有心辭去,只是那日在太尉府裡推不過已是應了下來,本以為那姜氏也不過是說說的,不定過後便忘,哪知今日竟是將蕙心也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