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兒卻更嗅到一股美妙的氣味,你猜,卻是什麼?”說罷,不待礌石回答,她徑自道:“是這天下的味道。”
礌石嘴唇急顫:“你……你怎能不管我們的族人,那都是你的至親啊!”
“呵。”一聲涼薄入骨的淺笑,晚歌淡淡挑眉。“阿爹,是你教我的,至親,至愛,於這天下而言,都不過浮雲而已。”
礌石怔住,半晌,一行濁淚滑下眼角。“孩子啊……你……你如今怎麼變成這副模樣……一定是那果子,你吃了是不是?孩子,那果子有問題,我之所以要你與我一起回去就是怕你沉迷其中,這不是你的天下啊……這是……這是一場噩夢!”
晚歌目中凜然,一絲薄怒隨即浮上。她隔空伸出一手,又虛空地收攏五指,鐵籠中的礌石頓時面露痛苦之色,雙手死死扼著自己的脖頸,嗬嗬怪叫起來。“孩……子……你殺了我……也不……不打緊……你……”礌石雙眼漸漸翻白,只覺胸中最後一絲熱氣也絲絲離體而去。可就在他以為自己必死無疑之時,脖頸上的力道卻忽然消散了。他狼狽地摔坐在地上,嗓子痛得如被鐵渣子研磨。
晚歌淡然回身,電光般的一綹冰藍在她身前蕩起漫天雪煙,須臾,雪煙散盡,她看到冰藍上乘坐著的白裙女子,熟悉的眼眉如故,宛若一朵生長在冰湖中的純白優曇。她笑著迎上前去,一手細心地捉住那精緻可愛的足踝,溫柔地抱她下馬。“我知道你一定會來。”附耳,聲音溫柔又甜蜜,彷彿情人耳語。
酹月凝視著她的眼睛,良久,忽然笑了。那一笑只如大雪初霽,百花齊放,漫天冰雪中陡然裂開一絲近乎絕望的豔麗。
晚歌看得失神:“你該多笑才是。”
酹月靜靜望她。“我笑你劫數難逃。”
晚歌卻不惱,笑道:“你便是我的劫。”說罷,伸手執了她手,送到唇邊,輕輕一吻。“你看,這雪的顏色多美啊。”
酹月並不掙扎,只冷冷道:“何時放人。”
“我如何知道你不會再次離我而去?”晚歌戲謔地笑。
酹月冷冷抬眸。“我離去之時,會帶你同去。”
晚歌怔了怔,一時有些辨不清這話中的真假。
“幾時放人。”酹月又重複了一遍問題。
晚歌回過神來,淡淡一笑:“你的族人俱是煉藥好手,我留著他們,不過是想留為己用,你放心便是。”
“王族。何時放人?”肩頭已然覆滿了赤色雪花,不過薄薄一層,轉眼便融了,血水一般在她純白的衣裳上蔓延。
晚歌皺了皺眉,“管他們作甚?”待得瞧見酹月冷靜倔強的眼神,她忽然心中一動。“你不嫉妒嗎?我曾與她幾度春宵。”
酹月微不可見地輕顫,然而就這一絲微薄的洩露也被晚歌掠入了眼中。她滿意地笑了,趁勢將酹月納入懷中。“這才對嘛,何苦死撐呢?你我之間——”她倏然凝眸,眼底一絲冰冷的寒芒閃過,一把精鐵打造的匕首已然抵在了她的頸間。沉默,死水般籠罩了她們,晚歌的眼底有著難以言說的情緒跳躍著,忽然,她嘆了口氣,抬一根手指撥開了那匕首的鋒銳,毫不在意指尖溢位的鮮紅。“我只為敘舊罷了,如此刀劍相向,可是讓人寒心。”
酹月不慌不忙地收了匕首,淡淡道:“你已非你,我亦非我。你不過貪圖我醫藥之力,而我,也不過是形勢所迫。”
晚歌不悅,怫然握拳,須臾,又壓下了怒氣,擠出一絲笑意:“何不只談風月。”
酹月退開一步,冷冷一笑:“風月無情。”
晚歌皺了皺眉,隱隱有些痛意在心頭盤繞,眼前那女子眼神冰冷徹骨,漆黑的眼瞳更是看不出半分情緒。她眯了眯眼,薄唇輕啟:“風月無情人有情。我——”
“人更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