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轉。由於兩次失誤,剛進門時,我已經沒有力氣看她,此時看來,她額頭飽滿,兩眼清亮,略微發胖,不是三十歲女人疲乏的胖,女孩在青春期都會有一個胖乎乎的時期,她是那種胖勁。
她和她的職業有很大差距,我說:“你怎麼一點沒有風塵感呀?”她好奇地問:“什麼叫風塵感?”我解釋半天終於解釋清楚,她想了想,說:“可能是因為信基督吧。”她來自安徽鄉村,村子名普照村,離佛教聖地九華山三百里。但村裡人很少去九華山,他們蓋起了教堂。祈禱的鐘聲響起後,村裡人高唱“哈里路亞”。後來村長學會了拉手風琴,就開始帶著整村人唱讚美詩。
基督教流行於當代農村,寺廟道觀不再靈驗,農民們傳說基督在1992年冬天已經來到中國。因為《聖經》上說基督復活後就不知去向,他總得有個去的地方,農民們堅信他來到了中國。
她興奮地說:“我的奶奶就遇到過基督。”她奶奶是個碎嘴嘮叨的剛強婦女,愛為村裡人主持公道,讓當地某局感到膩煩,在她攔了區長的轎車後,被關進了班房。三天三夜後她被放了出來,一個人走在回鄉的路上,不由得淚流滿面。
忽然,一個人攔住她,說:“老奶奶,有什麼要我幫忙的嗎?”那人穿著一件舊得辨不出顏色的長袍,長髮披肩,上面滿是頭屑,不知有多長日子沒洗,怎麼看都像個盲流。
她奶奶給了他三塊錢,他就悶頭走了。一個星期後,傳來了當地某局著火的訊息。整村人歡慶。此時她奶奶回憶起那個盲流的眼睛,那一雙眼睛清澈無比,彷彿陽光下藍色的大海。
她奶奶說:“他是外國人!”村裡學識最淵博的張大伯和周老爹徹夜探討,排除了那是個新疆盲流的可能,斷定那是基督。因為這個事情在《聖經》裡有記載。
我:“怎麼可能,哪段?”她念道:“在世上你們有苦難,但你們可以放心,我已經勝了世界——約翰福音十六章。”村裡人概念中的基督,更像箇中國古代的俠客。我:“既然他勝了,你怎麼還幹這行?”她:“他會救我的,早晚的事。”她的眼睛在一瞬間泛起大海的藍色,我黑色的瞳孔意味著我沒有豐富的內心世界——也許是我眼花,但她贏得了我的敬意。
司機老哥的《聖經》是開車的吉祥物,印刷精良裝幀高檔。我說:“你的《聖經》要是舊了,這本就送給你吧。”她說她沒有《聖經》,但她不能接受,她將書放入我的手中,說:“你比我更需要。”她的手柔軟細膩,令人無法辜負她的好意。我久久地握著她的手,感覺自己的瞳孔也變得清亮。她被我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說:“大哥,你緩過來了?”我只覺“嗖”的一聲,一部分的我已被吸進她的身內。
她在我身上前俯後仰,忽然滿臉喜色,說:“大哥,恭喜,你有了。”我嚇了一跳:“什麼,有了?我怎麼一點感覺沒有。”她脫離我後,我看看,果然有了。
失魂落魄,我開門出去,枯瘦男人在門口等我,討好地說:“又成了,我是越來越佩服您了。”我:“我這也是受朋友之託,非辦成了不可。”枯瘦男人:“啊?講義氣,那我更佩服您了。今天,都是我讓您受累了。給您打六折了。”我:“恐怕你得給我打個三折。託我的人只給了我一份錢。”枯瘦男人一臉驚慌:“千萬別這麼說,你要再這麼說,我可就找人打你了。你知道,我佩服你,我真下不去手。”我苦笑:“恐怕你得找人了。”他又求了我半天,見希望渺茫,就喊了聲:“來人!”登時躥出三條大漢,表情莊重,一起從兜裡掏出彈簧刀。枯瘦男人說:“你在我這捅了三個姑娘,我捅你三刀,這事就算完了。”我:“你怎麼算不過來賬,我這有一份的錢,你讓他們捅我兩刀就行了。”枯瘦男人:“算錯了?我不要你的錢,捅你三刀。”我:“那怎麼行,我明明有這份錢。”枯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