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8部分

男人幾乎崩潰,大叫:“矯情!你什麼來頭?”我:“國術館館長。”我又順口說出了這句話,恨不得拔下自己的舌頭。枯瘦男人詢問大漢們:“咱們這附近有武館嗎?”大漢們:“沒有聽說。但,不得不防。你看,他現在的表情特別兇惡。”枯瘦男人一臉悲憤:“這門生意沒法幹了,是個人就能欺負咱們。”背過身,衝我一擺手,說:“你走吧。”我反倒覺得自己理虧,將錢放到桌上,走兩步又回來,放上了《聖經》,對他說:“你比我更需要。”出門後,隱約聽到一片哭聲。

回到卡車時,司機老哥瞪著血紅的兩眼說:“這麼久,一定非常精彩,說說。”我:“出事了,我不行了。”他愣了半晌,然後盡他所能,想出許多好話安慰我。我強忍著聽完,說:“老哥,開車吧。”他萬分理解地說:“明白,這時候,說什麼都不管用了。我是過來人。”車開起來後,他突然一聲大叫:“《聖經》呢!”我謊說送給了安徽姑娘,他一陣捶胸頓足,說:“你不知道,它很靈的,沒有它,我們隨時會出事!”我:“東西都已經送出去了,再說是給了你心愛的姑娘。別那麼小氣,憑著這份愛心,你就不會出事。”他勉強控制住情緒,我倆向前而去。

凌晨五點,一輛運木材的卡車迎面駛來……再睜眼,司機老哥滿臉是血地趴在方向盤上,對我發出得意的一笑:“我說會出事,就一定會出事,現在你該信我了吧。”然後他就暈了過去。

【三】

司機老哥死了,我的第十一節脊椎壓縮性骨折。

度過昏迷期後,醫生和藹地對我說:“沒事沒事,過一段時間,你就能站起來了,根本沒人能看得出來。”我:“要怎麼樣才能看出來呢?”醫生想了想,說:“比如,你跑步的時候。再比如——這麼說吧,只要你什麼都不做,根本沒人看得出來。”見我一臉沮喪,他又說:“我這話有點重了。放心,隨便做,就是別做重體力勞動。”我:“我是重體力勞動者。”醫生:“什麼重體力?”我:“練武術的。”醫生:“這——也好辦,你以後可以打太極拳呀。”我只好點頭稱謝,醫生很高興,忽然一片愁雲襲上了他的臉,說:“夫妻生活也算重體力勞動,你要一干,非被看出來不可。”我沉吟半晌,說:“那就不幹了。”醫生小聲說:“倒也不必。可以盡你所能地幹,但我建議你結婚找個處女,從一開始就讓她形成錯誤概念,覺得這事強度不大。”我的第十一節腰骨驕傲地凸出,令整條脊椎弧度異常,醫生的建議是,用一個枕頭在腰部墊四個月,將它擠回脊椎的佇列。我問:“這是鄉村醫院嗎?”醫生回答:“我們是第三世界國家,所有的醫院都是鄉村醫院。”醫護車將我送回上海郊區,從此我開始了靜躺歲月。我的窗外是兩棵石榴樹,在我歸來的時候,結滿了青色的果實。不久後,我的窗外便會一片緋紅。風水絕佳,房屋的主人本不該遭此厄運。

感慨一聲,便睡著了。傍晚,我懵懂醒來,見到弟弟正站在窗外。

他依然是十歲模樣,將食指放在唇前,說:“噓——哥,是我。在這個時候,你應該去找爸爸。”弟弟消失後,我給北京打去電話。第二天中午,父親出現在我面前。他已經有十五年沒有出門,胖得像一個漢堡包。他頭髮斑白,臉色卻紅撲撲的,他在床上躺了有整整十五年,睡出了高血壓和心臟病。

問他家裡近況,他說不出個所以然。他兩眼呆滯,智商下降到最低標準,天知道他是怎麼來的上海。他搬了把椅子,坐在床前看我,一看就看了一個下午。我說:“爸,你來幹嗎?”他:“照顧你。”我嘆了口氣,說:“你還是給我僱個保姆吧。”我對父親的辦事能力頗為擔心,但他還是成功地帶回來了一個保姆。那是個二十一歲的南美混血女孩,說一口流利的漢語。

我將父親叫到床頭,問:“你怎麼找了個外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