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過後,一日黃昏,夜色漸深,但明月不見,惟見繁星閃爍。松梢風動,催人哀思。常陸親王家的小姐憶起故世的父親,不免流下淚來。大輔命婦早欲叫源氏公子偷偷來此,她覺得此時正好。月亮漸漸爬上山頂,月光清幽,映照著殘垣斷壁。觸景生情,小姐倍覺傷心。大輔命婦勸她彈琴。琴聲隱隱,情趣盎然。可這命婦感到還不夠味,她想:“要是再彈得輕怫些才好呢。”
源氏公子見四下無人,便大膽走進來,呼喚大輔命婦。大輔命婦佯裝吃驚地對小姐說道:“這可如何是好?那是源氏公子來了!他常叫我替他討回信,我一直拒絕。他總道:‘既如此,我當親自去拜晤小姐!’現在是打發他走呢,還是…,…他不是那種輕薄少年,不理睬他也實在不好。你就暫且隔簾和他晤談吧。”小姐羞愧交加,低儒道:“我不會應酬呀!”邊說邊往裡退,像個怕生的小孩子。大輔命婦忍俊不住,笑起來,又勸道:“你也過於孩子氣了!不管身分怎樣,有父母教養之時,誰都難免有些孩子氣。如今您孤苦無依,仍不懂人情世故,畏畏縮縮,這就無理可言了。”小姐生性不願拒絕別人的勸告,便答道:“我不說話,只聽他說吧,將格子窗關上,隔著窗子相會。”大輔命婦道:“叫他立於廊上,不免失利。此人並不會行為不端的,您只管放心。”她花言巧語地說服了小姐,又親自動手,把內室和客室之間的紙隔扇關上,並在客室鋪設了坐墊。
小姐窘困萬分。要她接待一個男客,她從未想過。可大輔命婦這般苦口相勸,她以為理應如此,便住她擺佈。乳母年老,天一黑就人屋睡了。這時伺候小姐的只兩三個年輕侍女。她們久聞公子美貌,蓋世無雙,不免異常激動,以致手忙腳亂。她們匆忙給小姐換衣,替她梳妝打扮。可小姐似乎並不在乎。大輔命婦見此,心想:“這個男子的相貌非常漂亮,現在為避人耳目,另行穿戴,姿態也更顯優美。只有懂得情趣的人才能賞識。可現在此人不識風情,實在是對不起源氏公子的。”一面又想:“只要她端端正正地默坐著,我就心安了。因為這樣,她的缺點便不會因冒失而外露了。”接著又想:“公子屢次要我相幫,如今我自作主張,作此安排,想來總不會使這可憐的人受苦吧?”她心中很是忐忑不安。
此刻源氏公子正在推想小姐的人品,他想:她莫不是那種過分俏皮而愛出風頭的人吧?此時小姐被侍女擁著,戰戰兢兢,膝行而前。隔著紙隔扇,公子覺得她沉靜如水,溫雅柔順,陣陣衣香襲人,芬芳可親,好一派悠閒之氣!他想:“果不出我所料。”心中暗喜。他極盡言辭之力,滔滔不絕地向她傾述相思之苦。然而好半天,卻聽不到她一句答話。公子想:這如何是好?便嘆一口氣吟道:
“真心呼喚仍緘默,幸不禁聲更續陳。與其這樣不置可否,倒不如一口回絕。使人好生苦悶!”乳母的女兒在這兒當侍女,才思敏捷,口齒伶俐,善於應對,見小姐這等模樣,很是焦急,為了不至於過於失禮,便走近小姐身旁,代她答覆道:
“緣何禁聲君且說,緘默不語更難知。”她有意變換嗓音,顯得嬌媚婉轉,如同小姐口中所出。源氏公子聽了,覺得有些異樣,與其性格相比,聲音似乎過於親見了。但因初次聽到,也未必生疑。就又道:“這樣,我反倒有些無話可說了。
“原知無語勝於語,如啞如聾悶煞人。”他又開始找話說,時而輕鬆,時而嚴肅,可對方仍是不發一言。源氏公子想:“這樣的人真是難以捉摸,她。心中到底在想什麼呢?”然而又不肯就此罷休,他便悄悄拉開紙隔扇,鑽進內室來。大輔命婦大吃一驚,她想:“這公子不擇手段,叫人防不勝防……”她覺得愧對小姐,便悄悄退回自己房裡,佯裝不知。
源氏公子突然出現。這兒的年輕待女見了他,覺得果真貌絕大了,也不特別驚異,只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