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極目望去,就看到了我們慣常抓魚的泗水河邊蹲著一個掬掌飲水的藍衣少年。
我幾乎是立即咬緊了唇,血氣瀰漫在我齒間,極力壓制著身體止不住的顫抖。
師傅是一具人類模樣的枯骨,並不是這般樣子。
可是龍魂劍的反應又是如此真切,我一時竟不知該如何是好。
那少年不過十七八歲,他飲了幾口,似是發覺什麼一般,整個人便如同豹子一般緊繃了起來。
他猛地抬起眼,劍眉星目裡滿是緊銳的殺氣,掬水的手掌不知何時暗釦了一把短匕,緩慢警惕地站起來的身形在靛藍短打衣袍之下,更襯得他愈發精瘦而有力。挽了的袖剛好到了肘尖,衣領翻出幾寸歪斜,露出裡面打底的白色。墨髮長繫於後做了一個高髻,藍色髮帶順過了肩頭,尾梢靜靜貼在了胸前,原該幾分肆意風流的意味,此刻卻別有一分剛毅的意思。足蹬的快底薄靴在暗自拿捏的退步之下,已經控制到了離清流溪邊三丈外的一顆數人圍抱的樹幹之下,全然一幅迎敵之姿。
“一!”少年短叱的音節隨即撞出了清脆的交擊聲,只看他短匕出鋒,快準狠地擋住了左上方撲下來的一方黑影,那人一身黑衣蒙面,手中短杖掛幡,佈滿了奇怪的符文。在兩者兵器交擊的瞬間,沉睡的符文像蛇一般活了起來,扭動著奇怪的曲線,湧動著黑色的暗芒,如同噬蟻蔓延,數息之下就過了少年持著短匕的手腕,密密麻麻地爬滿了少年的手臂,直往心口鑽。
少年眼中一暗,短匕腕間忽然發出天青色的芒來,那芒純淨而溫潤,看似無害,卻陡然炸出猛烈的光來,耀眼的光芒之下,可以看見撲到少年周圍的並不只有一人,前後左右乃至頭頂各有一黑衣人,皆是手中自持不一般的符文兵器,兇狠異常地撲向少年。
“二三四!”芒色耀眼,瞬炸瞬開,五條人影忽閃而進,就聽少年口中鏗鏘數字,三字連節,數聲連撞,奇怪的符文湧暗之色如同掙扎般在芒色裡面扭動了幾隙的空間,便萎靡消失。
“五……”這字音節在少年口中玩味悠長,天青的芒色也清晰消弭,只看背倚大樹的少年,短匕左手在握,暗垂腿側,右手捏著一蒙面黑衣人的頸項將他提起,青筋在他臂上蜿蜒盡顯,足見力道之盛。
少年的腳邊,四名黑衣人被自己的符文兵器穿過手掌定在地上,那些令人覺得噁心的符文仍舊湧動不休,順著被釘穿的手掌噬脈而走,在少年將手中黑衣人扔出去的時間,那些符文已經把那四名黑衣人吞噬得屍骨不存。符文暗芒閃爍,散發著猶如飽食之後,輕輕舔過唇角的感覺。
“嘁!還是這麼噁心。”少年收回手,眼底充滿了厭惡,轉身欲走,忽然一股大力破空而來,他雙臂立時橫格,護住來向,在觸及溫熱的感覺時,指骨立時變爪,將來物扣下,旋轉腰身後踏一步,終是止住了這股衝擊力。
一抓而放,少年已經知道手中扣下的是那個被自己扔出去的第五名黑衣人。原本是要將他撞上方才就被自己拍飛釘在一顆大樹上的符文兵器上的,而此刻那裡卻是生生站了一個人,一個同樣是黑衣蒙面的人,不過單從氣場上看,這名不知何時出現的黑衣人的秘術等級顯然比先前的五人更高。
“慕公子,這裡已經是鄴城城外了,你確定,還要往前走麼?”
後來出現的黑衣人音色喑啞,古怪難聽,便是聽在我耳中,也倍覺難受。只看他的長袍垂地,袖攏身側,除了一雙渾濁的眼外幾乎看不到其它膚色,似是飄浮一般慢悠悠地靠近著被他稱作慕公子的藍衣少年。
少年將手中的黑衣人扔回到了來人腳下,瞳色裡既是堅定又是嘲弄,“追殺了我一路,此時,再說這話,是不是有點晚了?”短匕再次暗釦著力,嘲弄褪去,眸底是待機勃發的緊銳,“姬家的秘術師難道就這些本事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