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3部分

好,月光柔柔地籠著校園,撩著他黯然的心。他又想起了離去的老梅。

五年像一把鈍刀,連皮帶肉地切裂著他的青春,刀鋒閃過,青春在生疼中碎裂滿地,像春天落在大地的眼淚。他少年的愛情像春風肆虐下的野草一樣,曾漫山遍野地瘋長,他夢想著這愛可以碧草連天,接天納地,生機勃勃地伸向遠方。但天火從天而降,原野燒成了灰燼,枯裂如飢渴的嘴唇,一切瞬間便成荒蕪。他在窒息中考上這所大學,滿以為從此走進了萬千氣象的未來……可大學像養不出孩子的子宮,理想的胚胎種下,卻不能孕育成長,大四未至卻流產在即。大學又像一艘情慾交織的賊船,上得去,下不來,彼岸雖然在望,卻發現那希望的燈塔不過是虛幻的海市蜃樓。來這荒郊野嶺的昌平新校報到時,儘管失望,他仍被它打動,他夢想在這莊嚴的大門之內收穫理想,更在它蒼鬱的梧桐下收穫愛情,而這愛情一開始便長錯了模樣,那苦澀的果實還未成熟便已墜落,在第一個秋天裡就化作塵土……

“陳麥,畢業後你想做什麼?”老二似乎談興未盡。

“還沒想好呢。”他隨口答道,又別開臉去看月亮,可它鑽進了雲裡,於是他想說出真話,等回過頭來,老二已經鑽進了被窩,連頭都矇住地睡了。

“其實,我想做個警察……”陳麥喃喃地說。

4

最近陳麥失眠太甚,吃什麼藥都沒用,累極了又一睡不起,什麼鬧鐘都吵不醒,睡得沉了,他就會夢到那片草原。

雖然無數次在夢裡回到這裡,他仍有初涉的緊張,像第一次爬上父親的肩,像第一次吻她的臉,像第一次用槍結束一個生命。草原在夢裡更加碧綠,微風也帶了綠色,吹得他軟軟的。那裡沒有討厭的蚊子,沒有毒烈的太陽和恐怖的烏雲,即便下雨,天地也是親切的,就像站在河邊那棵大樹下的背影。

而他不知道那背影是誰,是老梅還是辛蘭?是馬璐還是艾楠?也許誰也不是,她從不回頭是因為她不能回頭,她一回頭這世界就會土崩瓦解,變得和現實中一樣了。

鑲金邊的喇嘛說他心思太重,針尖大的事都放不下。老婆馬璐卻說他沒心沒肺,八級地震也震不醒。他每天爬起來都皺著眉,每天躺下去都黑著臉,出門就像去刑場,回家就像回牢房。艾楠說他就是典型的天蠍男人,只能經歷著非愛即恨的感情,徘徊在非此即彼的路口,拋著或生或死的硬幣,走在冰火對立的人生。這段日子,他既怕睡不著,又怕睡不醒,更怕不知是睡是醒——確切點說,嗯,他其實也不知這到底是他媽的怎麼回事。

今天,他又流著眼淚醒來。

一睜眼他就拼命喘著,胸口像坐了個胖子。他在夢裡的草原上狂奔了一晚,追著那個穿著花裙的背影,就這樣追到天明。他早已習慣這樣醒來。低咳了一下,他抓起枕巾擦了擦臉。老婆打著呼嚕,像動畫片裡的豬寶貝。Ⅴ⑨㈡他儘量壓低聲音吸了吸鼻子,呼吸才順暢起來。欠起身體,他靠在軟綿綿的靠背上,想回憶一下剛才的夢,但腦裡竟一片空白了。夢裡的幸福,終歸是隔著棉被撓不著的癢。

春天的早晨總是亮一些,窗已經藍得通透,但屋裡還是太黑,他仍看不清掛鐘的指標。窗簾遮遮掩掩地動著,顯然有扇窗沒關好。又過了一會,也許是心裡漸漸亮了,屋裡的一切才盡收眼底。手機鬧鐘不識趣地響了起來,他趕忙捉過來按了。老婆笨拙地翻了個身,他怕她醒來打破自己的寧靜,就屏住呼吸不動;但她真的不動了,他又覺得有些自私,就輕輕探身過去,在她的臉頰上輕輕吻了下。

嘴裡腥臭難聞,舌頭像根脫水的遼參。他緩慢地下了床,去衛生間解手,澄黃的尿射進馬桶,帶著羊肉的味道,唉,男人一奔四十,怎麼撒尿都是臭的?腰上的痠痛襲來,讓他本已舒展的眉頭又擰起來。手機狂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