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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閃著詭異的藍光。他忙振作精神,一溜小跑竄到陽臺上接聽。冰涼的風鑽進他睡衣的縫隙。這麼早打來電話,如不是騙子,就八成是個女人,要麼是她,要麼是她,要麼是她,要麼是……她叫什麼來著?電話接了,卻是小白,告訴他十點到省廳開會,紀念幾個死在爪哇地震的省廳官員。他看了看錶,才六點半,這笨蛋發個簡訊會死麼?

反正清醒了,他就去陽臺上活動腿腳,看看這城市爽朗的早晨。昨夜風聲入耳,地上想必落滿了斑斕的迎春花瓣,它們在變作塵泥之前,會隨著人的腳步起舞。可地上一片花瓣都無,那幾個該死的保潔員竟將它們勤勞地掃去了。他厭惡地罵了句,扭了幾下腰,仍空落落地疼,真像少了個腰子似的,許是真的冤枉了那個老大夫呢。年華將逝,雄風不再,老六已經不行了,你陳麥還能硬挺多久呢?

去年大寒那天,外邊冷得像世界末日,他和老六光著膀子在包房裡喝酒。老六哭了,陳麥也哼哼唧唧地哭。二人哭得動容,泣得真切,鼻涕眼淚和酒把沙發弄得狼藉不堪。見客戶在自相殘殺,兩個小姐就放鬆了緊繃的臉蛋和身材,嘰喳議論著這兩個傻男人。他倆羅著鍋子搭著肩膀,像斷背的情侶,哭訴著小姐們聽不懂的往事和心事。他們哭笑打鬧,最後竟喘不過氣來,頭頂著頭拼命呼吸,像兩條陷入泥沼的胖頭魚。可是,等天亮了,酒醒了,洗漱乾淨,用梳子捯飭捯飭,他們就又像那麼回事兒了。他穿上制服,照樣是英武的人民警官;老六穿上西裝,依舊是成功的商業精英。他們瀟灑地給小姐扔下不菲的小費,笑著走出門口,昂首挺胸地回到另一個世界。

我站在遠方

眺望自己

他蒙著雙眼奔向死亡

你的麥田拔地而起

藍天裡刺滿金黃的慾望

你的故事是風中的眼淚

他的嘶喊是痛苦的麥芒

夜晚的弦月無堅不摧

星辰比淚水還要沉重

落在傳說裡白馬的故鄉

未來是你的馬韁

麥芒是你的衣裳

他揮著你帶血的衣裳

忍著痛迎風吶喊

手執生鏽的鐵鏈

熱淚成行

那熱淚在夜裡

流成了冰河

千年的河岸

青草憂傷地生長

可那盞無知的月

在遠古的大地升起

在白馬和星辰放聲哭泣的夜晚

將你我相愛的世界

劈成了土地和海洋

陳麥放下筆,喪氣地靠進皮沙發,Ⅴ⒐②抓起紙來想揉了它,突聞腳步聲走來,忙把這頁詩塞到抽屜裡。他穿上皮鞋,輕咳一聲,將桌上的檔案翻來翻去。門開了,卻是清潔工。她面無表情地倒了根本沒東西的垃圾桶就出去了,像是刻意來清掃他的情緒一樣。陳麥惱火地扔下筆,這番掩蓋用錯了人,他苦笑一下拿起電話。

陳麥告訴小白,說省廳的會不去,就說我在執行任務。小白應了一聲,卻說不去不好吧?陳麥想了想就派了一個副隊長去,吩咐他別亂說話,也別睡著了。

看了看錶,午飯時間還沒到。陳麥從抽屜裡掏出本書翻起來,是納博科夫的《洛麗塔》。他不喜歡這本書,卻總能看下去,他厭惡亨伯特這個戀童癖,卻欣賞亨伯特對愛的簡單執著。他隱約覺得自己有天會像亨伯特一樣有個傾訴的機會,對著一對傾聽的耳朵,一支將盡的蠟燭,或是一面斑駁的牆,說出他的一生的愛情。

陳麥自幼愛書,他舅舅曾說他有文氣,長大後會是個作家或者詩人。老五曾說他最好去做個流浪詩人,年輕時騙騙姑娘,老了後騙騙讀者;但你沒準會成個流浪漢,在這個國家寫詩,連煙錢都掙不出來,而且也沒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