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了席子。
大家安頓好,各就各位。
分工管理第13號病房的醫生走進來。
我叫蔡冠雄。
他說。
四個人張口結舌,明知這時應該禮貌地稱呼一聲〃蔡醫生〃,卻硬是叫不出口。
蔡冠雄實在是太年輕了。
臉皮好像冬白菜最核心部位的葉子,嫩白中透著象牙的潤澤,用筷子輕輕一捅,肯定會破一個洞,露出瓷一般的虎牙。
衣服穿得倒是蠻老練,銀灰色西服裡是黑色豎條襯衣,襯衣的領子堅硬高聳,像紙筒一樣圍著滾動的喉結,絲綢領帶飄著碎花,顯出一種刻意的成熟。
服裝店的櫥窗裡,擺過一個穿這套行頭的黑人模特,底下的標籤寫著〃成功一族〃。
範青稞暗歎一聲,幸好自己只是一個假病人,不然犯到這種初出茅廬的醫生手裡,真是悲慘。
好在蔡醫生也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種尷尬,很有氣度地說,你們不必對我放心不下,簡院長將親自指導治療方案,我是她的助手。
但病歷和一般的處理由我負責,你們若是有什麼問題,請向我直接反映。
話說得很老到,可惜正是這種老到,也像他的衣服一樣,暴露了幼稚。
大家放下心,氣氛鬆動了一些,莊羽說,蔡生,我上次住院沒看見過你啊?蔡醫生答,我剛從醫學院畢業。
莊羽同志,請您稱呼我蔡醫生,而不是什麼蔡生。
哎喲,支遠,你聽聽,有人叫我同志,真是好聽死了,我可是自打嫁了你,就沒有人這麼叫過我,小姐女士。。。。。。煩透了,我可是太喜歡同志這個稱呼了。
咱們說好了,蔡生,你以後就這麼叫,叫別的,我可不答應你!莊羽得意地說笑著,欣賞蔡冠雄被說成一個大紅臉。
我說了,我是蔡醫生,不是蔡生。
蔡冠雄不屈不撓強調。
蔡醫生,您不必動氣。
〃生〃是一句香港話,就是先生的意思,很尊敬的稱呼。
我們在特區,這樣稱呼慣了,她一時改不過口來,您不必和她一般見識。
支遠打著圓場。
蔡冠雄想到院長說過,這裡的病人非同一般,和他們搞好關係,是治療的需要,也就忍住,不再吭聲。
範青稞心不在焉,一直在搜尋簡方寧的身影,入院雖只片刻,她有許多感受要和朋友交流。
蔡醫生依次詢問大家並作體檢,履行病人入院的第一步處理。
待到病歷寫完,下一步就是確定治療方案。
吸毒的病人,每人情況千差萬別,體質又孱弱,用藥需十分小心,是一門很艱深的學問。
蔡冠雄這個剛出學校大門的博士,雖經手治過一些病人,心裡還是沒底,不敢擅作主張,也在焦慮地等著院長。
莊羽和支遠因為沒看到簡方寧,就像進廟沒拜到真佛,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
大家都在等簡方寧,但她就是遲遲不現身。
蔡冠雄只得先給病人下了臨時醫囑,施行一些正確又沒有風險的措施。
一切等院長來了再說。
護士長來送藥,給了藥以後並不離開,正像保證書上所寫,目光炯炯定要當面看著你把藥嚥下,你還得像搖尾乞憐的小狗一樣,把舌頭伸出來晃晃,以確證藥物無掩藏,她才離開。
不過,輪到範青稞時,護士長寬容地閉了一下眼睛。
範青稞自然沒把藥嚥進肚裡。
晚飯時間到了。
兩名護工推著飯車,車上蒙著大被子,好像安睡著一個巨大的嬰兒,從遠處緩緩駛來。
送飯的老太,滿臉皺紋,衣服油脂麻花,帽子還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