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下賣身契,雖言明賣藝不賣身,但青樓之中的承諾值幾分,姑娘中多的是賣藝幾天,就因客人覬覦而被老鴇逼得失去清白身。而醉君樓的嬤嬤卻嚴守對柳若顏的承諾,即使有多麼破天荒的高價,嬤嬤也一律婉謝回絕,保全了她的清白與置身青樓不該有的冰清傲骨。
“這倒也是,醉君樓的嬤嬤對你是很特別。”這他不能否認。
“嬤嬤憐我。”她幽幽地道。
長孫義失笑,誰見如此的她能不憐?只能說醉君樓的嬤嬤也是有心的平常人。若是狠心惡絕,若顏早在與他相遇之前,就已被腦滿腸肥、老態龍鍾的好色之徒贖回家肆虐。
願意以萬兩黃金去贖她的人不少,可醉君樓的嬤嬤是鐵了心,才能眼見那金銀財帛在眼前飛逝而過,而沒狠心的賣了若顏。
若顏即使賣琴藝十年,也未必能替嬤嬤賺取那鉅額的數字,隨著歲月增長,她的身價也勢必沒有十六、七歲時好。
轉眼間,柳若顏已經十九歲,嬤嬤卻說,如果能遇到真心愛她的男人,可以讓她就此離開醉君樓。又有誰能說嬤嬤待她不是情至義盡?
“你今天來找我有什麼事嗎?”她扯開話題,領著長孫義走入涼亭、與他面對而坐。
眸光一歛,他緩緩地道:“前天認識一位很奇特的朋友,想說給你聽聽解悶。”
“奇人?”見他臉色神秘,柳若顏的好奇心也被挑起。
厭倦彈琴、品茗、畫畫、吟唱這些早已膩了的玩意,的確有些悶的她才寧願待在園中與花為伴。平時無心舊玩意兒時,她一向愛聽他說說市井趣聞以解煩。所以這“奇”來得正巧。
“那朋友正是如今名滿京城的新科狀元郎。他的外貌、才華、人品,皆讓人無可挑剔;宰相主動提婚,他竟敢以有妻拒絕,你說這個人是否算得上奇特?”長孫義的語氣是推崇的,顯然興奮於能認識這個朋友。
“只是『有情』人而已。”她有些羨慕的感嘆,若能有夫如此、夫復何求?甚至無需前幾項,如果有人能以這狀元郎對待其妻的真心待她,她也認為足夠了。
世間最難求得的,不就是真心誠愛呵!
“只可惜他的妻子空有美顏,卻孱弱多病,以至於他每天都費盡心思地尋求名醫,有情又如何?”想到向雲攸那出來奉個茶,就彷佛要不支倒地的美嬌娘,長孫義不得不感嘆紅顏多薄命。
“或許就是如此,所以能鎖住這奇人的憐愛,也更說明他是有心人是不?我欣羨他妻子的好福氣。”柳若顏惋惜,但也替那病弱的女子慶幸。妻子有病,一般男子豈會像他如此多情!
長孫義眸光一閃,問道:“若顏……我帶他來讓你們認識可好?”
“既是多情人,必定無法對妻子二心,我又怎麼能和宰相府的千金相較?認識以後要是傾心,不是要我徒惹一身煩憂?你別替我製造碎心的機緣,饒了我這一回吧!”她的話柔柔淡淡、有一抹似有若無的冀求。只是,不見其人便已擾了她一湖靜心池;若識其人,她將如何安置自己崇仰的心?是以,再奇特,她也不該認識。
此刻,柳若顏總算明白長孫義提起向雲攸的心機,她能明白這是他費盡思量的一番美意。
“你不可以妄自菲薄!”長孫義因她的自貶而皺緊兩道粗眉,不悅的沉聲道。不過他卻不能反駁她的話,因為他的確忽略這一點。向雲攸對妻子的愛戀寫在眼中、表現於溫柔的舉止上,是真心無視其他女人的存在,絕非表面虛偽。
“我只是說出事實,你應該能明白,對吧?”從他的表情,柳若顏明白他終於想通了。
“是我不好,老說出些沒經過思考的話。”他嘆氣,為自己的魯鈍感到愧疚。
“你對我的好我明白,無需道歉。”她的話中盡是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