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覺仁那藏在鏡片後頭的眼睛看著,就盡力地想調動起氣氛,道:“酒足飯飽!怎麼樣,方太太,咱們打幾圈吧?”
方愛容笑道:“賭錢賭薄了,我不來!你請媽、月容和沈小姐打去!”
月容也跟著開一句玩笑:“你不打,我也不打!聽說直系又圍城了,過幾天米價還得漲呢,我可賭不起!”
方太太聽到這裡,也收斂了一些笑意,道:“子崢,陸老爺子是怎麼想的?是一氣兒把直系打出幾十裡呢,還是任他們在城外鬧,鬧個一段時間,也就消停了?”
陸子崢雖然在皖系府是說一不二的人物,可一方面,畢竟年少氣高,不能夠在老人跟前服眾;另一方面,陸老爺子不肯完全放權,他的二哥又窮盡心思爭權,上不得,下不去,由此也可知他的處境。
他聽這問話心裡雖然不豫,臉上依舊溫存地笑,滴水不漏。方太太也是明白人,知道他不肯多談,就笑著轉開了話題。
王覺仁擦了擦腦門上的汗,他是很有一些本事,所以在過去深得陸老爺子的信任、到了現在也得陸子崢的重用,皖系府裡能做得上“兩朝元老”的,他王覺仁算是頭一個。他摸得清陸子崢的脾氣,卻不完全順著那脾氣來,總能借自己的經驗提出一兩點可靠的主意;他長得斯文老實,一副戴金邊眼鏡的文化人模樣,心思卻很縝密,總能把場面應付地妥當、圓滿。
可今天他有意調動氣氛而不成,反而讓當慣了大少爺的陸子崢沉了臉,不禁有一點心焦,於是趕緊另尋一個話題,臉上帶著笑,指著客廳裡掛的畫兒道:“喲,方太太,這幾幅畫好,好意境!”
方太太含著一點謙遜的笑,回道:“好是好,只是可惜了,這畫兒應該是四連的,不知怎麼,買來只剩了三連。”
沈黛和眾人都回頭去注意那些畫兒,她看了一眼,臉色不由得微變。“這是石奎年的真跡”,她把絹子塞進袖口裡,喝了口茶,沒事兒人一樣地道:“原本是四幅畫一組,叫做‘開年四寶’。從左到右依次是六合聯春、松鶴延年、八寶生輝和三多九如。”
方愛容笑道:“沈小姐怎麼知道的?當真是有學問!”
沈黛壓住了心裡泛起來的各種情緒,也笑道:“聽人說起過罷了,沒有什麼。”她雖然一副輕鬆,依舊和眾人談笑,心裡卻落了一塊石頭似地擔得動。
從前她住在東六衚衕的時候,明明白白知道這些畫兒擺在隔壁章家的廳堂裡,章大人還頗引以為榮,總愛向賓客展示介紹。可這會兒它出現在方家的客廳裡。是出了什麼變故,賣了?當了?遭劫了?沈黛伸手團著絹子輕輕拭掉手心的汗,心裡有些憂慮地想,這麼想著,原來說說笑笑的心思不由大減。
陸子崢聽幾個女客東家長西家短的閒扯,分明已經彼此無話,卻誰也不好意思先一步告辭。他懶得在無謂的事上浪費時間,索性就起身,很禮貌地朝大家一點頭,推說事忙先走了。
王覺仁留下來替他收局,依舊陪著大家閒聊。
沈黛坐著只覺得心裡煩悶,沒有什麼意思,不多時也託辭告別。方太太起身送她到廳堂外,道:“小黛,以後再來玩啊。”
沈黛勉強笑著答應,心裡卻不想再來了。按往常的習慣,她總是叫一輛車,直奔慶安胡同回去,可今天卻有些心煩意亂,她不想即刻回家去,便到處閒逛著散步。
作者有話要說:
☆、第九章
過了德勝門,就快到內城的邊界,這個點鐘已近黃昏時刻,往來的行人不多,沈黛轉到小路走了一會兒,轉眼走到北牆根下,那一帶是一處明末遺址,可惜修到一半停了工,從此成為一片斷牆。
沈黛往上又走了一段兒,坐到城牆上遠瞰,從這裡可以看清整座北平城的模樣,像縷青煙似浮在空中的,是皇宮的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