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在我身邊規規矩矩地跪下祝禱:“爹、娘,孩兒帶著媳婦看您二老來了,她之前吃了很多的苦,是孩兒對她不住。不過好在,孩兒已經找到了她,可以讓她先陪著爹孃說說話了。等孩兒百年之後,咱們再一家團圓。”
我越聽心越涼,雙手徒勞地撐地,將整個身子慢慢向後移動。
沈念恩一把抓住我手腕:“你代替青青,給二老磕個頭、敬一杯媳婦茶吧。”
……唉,我就說是徒勞麼。
淚流滿面,讀書人為啥要去幹粗活呢,長得這麼結實,一雙手跟鐵鉗似的,一口咬下去說不定崩壞的是我自己的牙。
左右是跑不掉,我只得被他捏著,抖抖索索地給兩位老人家鞠躬上香、磕頭敬茶,心裡不住默唸:兩位先人,您家媳婦已經早早下去陪您二老了。不信,您倆照著我這模樣在身邊扒拉扒拉,說不定有驚喜呢?我又饞又懶,嘴上還沒把門的,不是好媳婦啊!
沈念恩看我敬完茶,從袖子裡掏出一個信封,開啟,抽出一張紙念道:“百嶽凌家之女凌鐺,生於大寶四十八年八月初十。年十六,嫁與陸家為媳,望門寡。年十七,攜小姑陸氏傾羽,徙青塘。陸氏念其貞節,代兄擬和離書,雙方從此各自嫁娶,互不干預。同年,淩氏徙落霞。”
我聽了幾句便了然,這是他為我編的戶籍。
他又展開張紙,直接遞給我:“這是自莫千嶺那裡搜出來的,是陸傾羽為你擬的和離書,她已經代表陸家畫了押,我也以知州的身份為你們做了公證、在戶籍中備了案,只差你的押,這份東西便生效了。這一份,是萬佚侯認你做義妹的文書、並一塊牌子,大概便是信物吧。——這是他託了拿著你那閒章的捕快送回來的,只是,捕快中也有見風使舵的人,他直接交給了我。”
我深吸一口氣:若是文書和信物在我手上,沈念恩未必敢關我這麼長時間。
跟紅頂白,果然是世人之傳統。
“這裡還有一千兩銀票,卻是我借花獻佛。借了沈鴻的家當,補償你茶舍的損失。”
他把文書和銀票全部裝回信封裡,交給我:“青青的那部分,都已經留在我這兒。從此以後,你只是凌鐺。”
我愣愣地接過信封,幸福來得太快,我的大頭有點發暈。
正喜不自禁,沈念恩又繼續道:“這一個多月,讓你擔驚受怕、受傷臥床,給你添了不少麻煩。我夫婦二人,向你賠不是了。”
他站到樊青青的靈位旁邊,向我躬身行禮。
我忙雙手虛扶:“言重了,還要多謝你為我謀的新身份。有知州老爺作保,相信我從此以後,便與沈家堡再無瓜葛了。”
沈念恩深深看我,又別過眼睛長嘆一聲:“葉蘇的人已經來了兩天了,我一直客客氣氣地請他等在府衙,不過他昨天已經威脅過我一次。他說葉蘇請他傳話,若我不肯放人的話,恐怕我今後出門都要小心一些。”
他垂著眼睛一笑:“看來無論是青青還是你,都有讓人瘋狂的力量。”
“待會我便叫那人過來見你。”
我忍不住問他:“那麼,你以後會如何?我是說……樊姑娘既然已經……”
沈念恩輕聲:“唯將終夜長開眼,報答平生未展眉。我若過得好,對她不公。”
長開眼指的是從不合眼的鰥魚,鰥夫一詞,便出自此典。我不禁黯然,半晌勸他:“死者已矣。樊姑娘對你用情至深,她勸你去搏功名,便是希望你能過得好。只要你心裡想著她,她便是無憾了。若是我死了,我……葉蘇如果也因我半生孤苦,我雖然感動,卻仍是心疼的。”
唉,為了勸他,我只好老著臉皮,宣佈對葉蘇的主權短期生效。
沈念恩卻只是笑笑,偏過頭低聲:“走吧,你回房歇歇,把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