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萱接下了盤子,還沒剝皮就能感到荔枝上面濃濃的香氣,幾根蔥心兒似的小指頭扒著泛著奶色的甜白瓷小盆兒,眼睛頓時酸澀。凝萱很少怯懦,面對劣勢也很少表現出茫然,她總會去積極的想辦法,說隨遇而安並不貼切,應該是……
逆流而上。
凝萱就是這麼一個人,不過壓力撐得久了,也會耍小孩子的脾氣。就比如現在,膝蓋上放了個足矣蓋過自己臉蛋大的小盆,一個接一個的剝著紅潤晶瑩的大荔枝,偏她還不吃,就那樣挨著排的摞著,不多會兒,十幾顆果子剔透的幾乎能看見裡面小小的果核兒。
笑槐覺得有些異常,忙衝碧潭擠眼睛,碧潭會意,慢慢蹲下身子,揚著臉看向凝萱:“姑娘,不如我和松哥兒要個小碗,咱們裝著回去慢慢吃?”
碧潭只當凝萱的所作所為是小孩子心性,並沒往深處想,等她悄悄從裡屋要了只巴掌大的水晶缸時,凝萱的小手已經粘噠噠的沾滿了糖汁。
碧潭一面輕笑,一面要了水給凝萱淨手。然後看著五姑娘小心翼翼的捧著裝滿丹荔的水晶缸,笑道:“早間大廚房送了一小盆來,沒這個顏色新鮮,我放在了後園水缸裡鎮著,本想著等姑娘回去再吃呢”
凝萱望了望長廊房簷外的藍天,下了那場雨之後,天就越加的悶熱起來,凝萱知道,這是酷暑來臨的先兆。她原最不耐過夏天,蚊蟲多不說,出了門兒就像被炭火烤了一遍似的。
凝萱懨懨的將水晶缸交給了碧潭,嘆道:“知了叫的這樣聒噪,只怕今年的夏天要難熬。”
一直抱著書匣子的笑槐咯咯直笑:“難為姑娘還清楚那知了的好處,可不正是預知天象的機靈鬼兒。不過我聽說咱麼各房都是有冰敬份例的,到時候姑娘讀書、做活兒都圍著那冰盆子,肯定熱不到什麼地方去,碧潭姐姐說是不是?”
碧潭淡淡一笑:“老太太不耐熱,每年盛夏的時候都帶著大姑娘跟四少爺去莊子上避暑,幾位夫人們也能趁機回孃家省親。姑娘們這邊怎麼分派冰敬……碧潭倒不清楚,不過姑娘要是覺得熱了,咱們家有幾個水亭子倒是躲夏的好去處。”
凝萱正專心致志的聽著,忽聞的琴聲乍斷,水面上似乎亂作了一團。
松哥兒滿臉焦急的從裡屋往回廊上跑,凝萱忙喚住他:“松哥兒,這是怎麼了?”
松哥兒的腳已經越過了凝萱,可聽了她的話還是硬生生挪了回來,私下裡打量打量,見園子裡伺候的人多半都將目光留在水面上,他才低低的說道:“阿紫姑娘在戲臺上暈倒了,我這就到外面去迎太醫。五姑娘還是回一回吧,老太爺這會兒肯定……”
松哥兒正要說“肯定沒功夫見你”,打書房裡就出來個四十上下的中年男子。這人見了松哥兒還杵在原地,甚是不悅的一瞪眼:“混等什麼呢,趕緊叫人去”
松哥兒一激靈,頭也不敢回的撒腿就跑。
中年男子看見凝萱忽變了一張臉,笑盈盈的走上前一躬身:“奴才們沒有個眼力見兒,委屈五姑娘在這恭候多時了。”中年男子淡淡的瞥向碧潭,口氣中少了剛才的和藹,多了幾分淡漠:“這不是碧潭姑娘嗎,怎麼不在老太太身邊當差,卻跑到書齋作何?”
“碧潭見過洪大管事。因五姑娘進學的緣故,老太太便將我賞賜給了姑娘。”
碧潭話一出,凝萱趕忙再次打量眼前的中年男子,原來這就是宋嬤嬤口中那個無所不能的舉人管家啊凝萱清晰記得,宋嬤嬤每每說道此人的時候都會唏噓不已。一個家世清白,而且少有才學的年輕舉子,不知為什麼會突然委身於廉國府。而且在魏家的身份著實尷尬奇怪,說他是師爺,卻又管的太駁雜。說他是個管家,卻又不曾賣身到廉國府。
凝萱不禁對她的祖父越加的好奇,到底是什麼人會用這樣不靠譜的屬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