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頭人似的,轉向了隊伍,把鞋跟磕得象小爆竹那麼響。他開始訓話,說了幾句關於全體學員的話,他又叫新來的幾個號數:“,四十七,四十八,四十九號,向前五步——走”
月月看了看旁邊的同伴,而後隨著她們向前走。中國教官嗽了一聲,相當親熱的說:“你們已經知道了這裡的規矩,不必我再重複。現在是你們最後的機會,來決定你們到底願意在這裡,還是不願意。有不願意的,請再向前走五步”
沒有人敢動。後面的老學員們似乎已都停止了呼吸。月月想往前走,可是她的腳已不會邁動。她向旁邊看,左右的人也正看她。
“沒有?”教官催問了一聲。
在月月左邊的一個女人,有二十四五歲,藝名叫紅寶的,扁扁的臉,紅紅的腮,身體不高,而頗粗壯,模樣不俊,而頗渾厚可愛,猛的向前走去。她有一個病怏怏的老爹,還有一個十歲的小妹,她要出去賺錢。
“好”教官笑了笑。“還有沒有?”
月月也要邁步,可是被身旁的一個女的輕輕拉住。她晃了晃,又站住了,不解地看了看這個多管閒事的女人。
“好,你過來”教官向扁臉紅腮的紅寶說道。
紅寶遲疑了一下,而後很勇敢的往前走。教官把她領到房子的山牆下,叫她背倚著牆上的一個小方洞。這時候,太陽上來了,把灰碌碌的天空忽然照紅,多半個天全是灰紅的,象淤住了的血。城牆更黑了,而院中的牆與人都更清楚了點兒,紅寶的身上都發了紅。
一個日本教官跳起來,手一揚,喊了聲:“好的”
呯屋裡邊開了槍,紅寶象個口袋似的,沉重地往前栽倒。天上更紅了,地上流著殷紅的血。
“歸隊”中國教官向月月和同伴大聲說道。
月月不曉得怎麼退回去的。她的眼前已沒有了別的東西與顏色,只有一片紅光由地上通到天空,紅光裡有些金星在飛動。
“向左轉跑步”教官發了命令。
月月跑不動了,可是,有那具死屍躺在那裡,她不敢不跑。每逢跑到死屍附近,她就想閉上眼。可是,不知怎麼的,她偏偏看見了屍體,還有那地上的血。她透不過氣來,又不敢站住。她張著嘴,雙手捧著小肚子,腸子彷彿要扯斷了似的。忍著疼,她東一腳西一腳的亂晃,彷彿是個醉鬼。不久,她的眼前遮上了一塊紅幕,與紅的天,紅的血,聯接到一處。她忘了自己,忘了一切,只覺得天地,紅的天地,在旋舞轉動。
月月不曉得什麼時候,又是怎麼進到屋裡的。她睜開眼,是在床上躺著呢,已經正午了。她又哭了一會兒,但已經不敢想什麼。她怕死,她惜命,決定不去靠一靠牆上的方洞兒。
青春是鐵,環境是火爐。過了一個月,月月又她不再怕血與死,她的心已變成石頭的。於是,她又回到了蒔花館,塗著胭脂寇丹,笑語殷殷地迎送客人,但她的耳朵是豎著的,眼睛是毒辣的,她已經變成了日本人的特務。
這都是木村的計劃,他確實不是個頭腦簡單的傢伙。他要利用中國人,利用中國人訓練出來的特務,分佈到北平的各個地方,各個職業,打入中國這個獨特的社會,讓他們變成日本人的眼睛和耳朵。
而曲旭東被殺案在極短的時間內被了結,兇手被槍決,已經控制了公眾媒體的日本人將兇手的行兇動機確定為因財殺人,所編的故事也頗為合理。似乎,這件大案便要這麼在公眾面前淡去了。
但又一次意外便在這個時候發生了,一天早上,在通往北平的城外大道旁,一棵大樹上突然掛出了一顆人頭,人頭的下面掛著一張白紙,寫著血淋淋的大字“叛徒曲旭東,漢奸之下場”。
中國人害怕血腥,卻喜歡觀看血腥,更喜歡談論血腥,在日本人和漢奸還未採取行動的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