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儀,喉嚨口還有一個吸痰器,腸梗阻導致的大量痰液清晰可見。他呼吸急促,已經無法言語,動彈不得。
而幾個小時前汪師傅嘴裡還能低語兩句。聽醫生和守候他的護工說,他的日子怕是屈指可數了。當時他做手勢讓我把耳朵貼在他嘴邊,不停重複吐出的是“老婆婆,老婆婆”幾個字。也許,無論是在夢裡,還是在現實裡,“老婆婆”永遠都在他的身邊!
汪師傅今年81歲了,他指的“老婆婆”是他的老伴——73歲的劉大媽。劉大媽原來是我們醫院的護士,因為患糖尿病,27年前雙眼失明瞭。劉大媽和汪師傅平時就住在離外科不到30米的醫院家屬宿舍二樓。
那天下午,我走進劉大媽的家裡。屋子裡傢俱、電器都很陳舊,到處擺放著藥品。儘管屋子中央的天然氣灶熱氣騰騰,穿戴臃腫的劉大媽卻仍在不停地搓手,身上滿是寒意。她平靜地說,老頭子幾個星期前肚子脹,解不出手,他卻安慰自己說,只要餓兩天就好了。但是餓了兩天後,汪師傅不僅沒好,反而昏倒了,被送往醫院搶救。醒來之後,老頭立刻要求出院,醫生不同意,他就拔掉輸液針管。從醫學院轉回我們醫院住院的日子裡,老頭竟然為了抗議醫院不讓他出院,還用拳頭打了護士。
劉大媽的女兒告訴我,老頭是怕錢用多了,給家裡增加經濟負擔。他就是這樣,為了老伴,寧願虐待自己。
幾年前,我發表過一篇《牽手》的散文,就是寫他們兩人的事情。汪師傅是樂山人,1952年離婚。1971年,劉媽媽的丈夫去世後,汪師傅從樂山給劉大媽寫情書,一寫就是兩年,這段夕陽之戀樸實而又真切。他得知劉大媽得糖尿病之後,沒有絲毫嫌棄,毅然和她在1980年結婚。也就在那一年,劉大媽雙眼失明。從此,我們醫院的壩子上,經常可以看見汪師傅牽著老伴的手去散步或去看病。汪師傅走起路一跛一跛的,但是一隻手始終死死地把老伴拽得很緊。其實他也只有一隻眼睛勉強看得見,所以要認路就得格外小心。
有一個寒冷的冬夜,汪師傅帶老伴來看病時,不知道把老伴的醫保卡丟在哪裡了。他在內科和藥房挨個兒找,急得說話語無倫次。他怕老伴凍感冒,就先扶老伴回家去,他自己回來繼續找。後來找了半個小時卻仍沒找到,他才難過地回家去了。看著他跛行的背影,我被深深地觸動。
“老頭平時把家裡的大小事情全部包了,吃飯也是看著我吃完之後再動筷子,27年來,每天都是這樣。”那天下午,劉大媽的聲音不時哽咽,兩行熱淚在她臉上滑落。“我這回把過去存的幾千塊錢全部拿出來做老頭的醫藥費,但還是不夠。”劉大媽說這話時,語氣是那樣無助!
因為患糖尿病加上天氣冷的原因,劉大媽無法去醫院看汪師傅。這段只有30米的路程,活生生隔斷了她與這個世界上最關心她的人。她多希望能被丈夫牽手走完以後的日子啊!“沒有老頭,我今後的日子怎麼過啊?”曾經和他牽手走過的那些日子,雖然清苦、艱難,但卻那樣寧靜、安穩。在別人眼裡愚蠢、倔強、脾氣惡劣的老頭,對她27年的照顧卻是這樣體貼、這樣執著、這樣細心!
這個寒冷的冬日下午,在寒冷的病房,汪師傅再也不能說一句話。但是,我又分明聽見他在對他那雙眼失明的老伴說話,分明看見他牽著老伴在樓下的壩子裡走啊走。不管他們的穿著多麼破舊襤褸,不管他們的表情多麼愁苦,不管他們走路姿勢多麼奇怪,在我眼裡都是那麼的優美。
也許,汪師傅再也不能和老伴一起聊天了。也許,他再也不能和老伴一起牽手了。但我相信,兩位老人心裡的手,永遠地牽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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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美的人性光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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