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水牛洩露天機說:“吃瓜前閉著氣喝一大碗鹽水就成了。”
我們一試果然管用。有了這絕活兒,我們就不愁肚子盛不下。泡完恩公河,在瓜地找個陰涼處一坐,上邊是三張大肆啃嚼的嘴巴,下邊是嘩啦啦的水龍頭。過足了瓜癮後,水牛才說:“這絕活是呂叔教的。”
首先是託呂叔的福,再加上土質尤其適合種瓜。種出的瓜不僅形正、質優,而且味道極佳。於是恩公祠不種瓜則已,一種則聲名遠播。先甜了蓮池鎮,又甜了蓮花山縣,接著在蓮州地區也有了名氣。
恩公祠幾乎成了甜瓜的代名詞。
甜瓜光甜是很難有名的,原因是眾口難調一人一個口味,恩公祠的甜瓜就是沾了品種、品位、品格齊全的光。愛吃脆甜的有黃金瓜、王海瓜和牛角蜜,愛吃麵的有老面頭,愛吃香的有芝麻瓤……
黃金瓜金黃髮亮,沒有一絲雜色,個頭大且圓,皮厚耐存放,放到冬天不壞,滿屋子都是香氣和甜味兒,整個一個蜜世界。削皮後,露出粉紅色的厚肉,那瓜肉由皮上的青綠色向粉紅色過渡,看著就賞心悅目。而且那瓜肉耐咀嚼,汁啊水的滿嘴流溢,越嚼越有味兒,那美味直叫人捨不得嚥下,含糖樣在嘴裡慢慢地融化。
王海瓜玲瓏剔透,底色為淺綠間以墨綠豎花道,皮極薄,肉瑩白,酥脆。用手捧著覺得那汁水會破皮湧出,順著指縫流淌,吃它時一般都捨不得去皮。
牛角蜜是入譜的上乘貨色,色澤紛雜,形狀如同彎彎的牛角。凡瓜果,大家都通曉“歪瓜正棗疙瘩梨”之說。牛角蜜聞起來醇香濃厚,香得叫人閉氣,吃起來蜜甜,甜得叫人起膩。
老面頭味道純正,長到九成時皮就開始翹裂,十成熟時皮便翹裂成魚鱗狀,摘下後吃時需將皮一片片地揭去,肉質如同粉白的面沙包,稍有動靜就簌簌地往下掉渣兒。牙口不好,腸胃不好的老人尤為喜愛。吃老面頭性急不行,武吃不得,要文吃,就是要一小口一小口地抿著嘴慢慢地品嚐,否則會堵噎喉嚨,讓你瞪眼伸脖哏哏地倒抽氣。傳說有一隻餓極了的大黃狗溜進瓜地,受不住老面頭香味的誘惑,張嘴吞了一口,嚥到嗓子眼下不去了,吐又吐不出,竟被活活地噎死了,所謂“噎死狗的面甜瓜”之說即源於此。
芝麻瓤瓜肉美,瓤更美,一刀切開,吮去附在瓤上的一層薄膜,便是稀溜溜的瓤,蜜汁樣的甜,瓤中的籽兒呈紫紅色,形同芝麻,且比芝麻香。還去蒜味兒,除口臭,吃過芝麻瓤半天過去,仍有餘香在口,令人回味無窮。更妙的是,芝麻瓤性情平和,其籽兒還可入藥,治小兒食積,因香味獨特,小兒愛吃,也就免了大人的喂藥之難,更讓人喜愛。
就是因為這些個甜瓜悄無聲息地勾著我兒時的魂,長大後我謀生在外,每逢瓜季,都要從老遠的外地往老家踅摸。
31.禁園(1)
公元20世紀50年代末
恩公祠的老少爺們兒連續過了兩年瓜癮。開始敞開吃時,水牛、狗子和我都吃得當場哇哇地往外倒,胃腸控淨了,再重新吃。吃得開心極了,痛快極了,都快吃傷了。
到了第三年瓜季,呂叔一掉屁股,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把木牌子豎在了瓜園邊上,上面寫著:嚴禁進入瓜地,違者罰款。
呂叔的處世原則是,吃水不忘掘井人,幸福不忘共產黨。於是恩公祠的瓜就蓋著紅紙,被送到了鎮委鎮政府,送到了縣委縣政府,還送到了地委行署。要不是礙於交通不便,呂叔還真動了讓省長省委書記、黨中央毛主席也品嚐一下恩公祠瓜的念頭。
呂叔鬧出這麼大動靜的結果是:一張二指寬的條子批下來了,要恩公祠保證供應五萬斤瓜,支援社會主義建設。
呂叔查了查棵數,算了算賬,把這一季兒的瓜全交上去,才能勉強湊夠任務數。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