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間的神態突然讓管桐有點恍惚,覺得時間一下子跨越了八年,而蔣曼琳臉上仍然是研究生畢業前夕那帶點絕望的單純。
然後他聽見她說:“管桐你真的變了,放在以前,你不用說,就幫我撿起來。”
管桐這下子終於可以確定她喝醉了——在清醒的時候,他們一樣,從來不提以前。
“管桐,你有孩子了嗎?”蔣曼琳看著他問。
管桐愣一下,看看她,再看看地上的手機,答:“還沒有。”
“我想兒子了,”蔣曼琳低下頭,眼睛看著落在地上的手機,可是仍然不肯撿起來,只是那麼看著,像在自言自語,“五歲了,很聰明,剛才還打電話跟我說得了一個小紅旗……”
“你們這次下來要走幾個地方?應該不會超過一週吧,”管桐安慰她,“用不了很久就能回去了。”
“除了兒子,我誰都不想看見,”蔣曼琳低下頭,管桐看不見她的表情,“我真受夠了。”
她抬起頭,眼裡含了淚,管桐心裡一軟,終於還是走過去,幫她撿起手機,放在她身邊。直起身來的瞬間,突然被她抓住了袖子,管桐怔住了。
“管桐,”她這樣叫他,帶一點偶爾的清明,“讓你看笑話了……”
“沒有,你就是喝得太急了,”管桐略掙一下袖子,可是被抓得太緊,掙不脫,“那是白酒,又不是白水,你就算不喝又怎樣?”
“我討厭應酬,可是我沒有選擇,”蔣曼琳慢慢把臉貼在管桐的袖子上,管桐心裡一震,不知道為什麼就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他們還能夠相依相偎的年代,聽見她說,“可是走到這一步,怎麼可能不應酬……你不喝,人家說你仗著省長的背景擺架子,你喝,老公不願意,說你不顧家……兒子跟我一點都不親,他是我婆婆帶大的,只要有奶奶,媽媽永遠不回來也不會覺得想念……我婆婆那人……呵呵……那個人啊真是不知道該說她什麼……別人看我什麼都有,可是我除了兒子,什麼都沒有……”
她這樣絮絮地說著,管桐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好不容易盼到自己的手機響,掏出來接聽,聽見縣長著急地問:“管縣長你去哪裡了?這麼久不回來不合適吧?我跟你說蔣處長不知道去哪裡了,她一個女同志……”
“我出來接電話,看見她了,她也在接電話,好像是家裡人有事找,”管桐撒謊,“我這就回去。”
“好,抓緊點。”縣長這才放心地收線,管桐扭頭看看蔣曼琳,只見她抬起頭,眼神有些迷離地看著他,又好像是在看他頭頂上方的月亮。
管桐嘆口氣,伸手摻蔣曼琳站起來。蔣曼琳的行動還算利索,也沒多話,只是乖乖地站起來,隨管桐往外走。走到酒店正門口的時候,管桐猶豫一下,還是拐個彎,帶蔣曼琳去了客房部,要來備用鑰匙,把她送回房間。臨走的時候管桐倒一杯溫水放在床頭櫃上,順手再擰開小夜燈。溫暖的燈光下他看一眼蔣曼琳,只見她躺在床上,閉著眼睛,眼角還有淚痕。
管桐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結果那晚一直到離開後,管桐的腦海中都一直交替著蔣曼琳的影像:過去的,現在的,意氣風發的,失意哀傷的……她沒怎麼變,仍然漂亮,氣質越來越好,頭髮剪短了一些,看上去更加精明幹練,估計都不會有人知道,揹人處她心裡的苦。
說到蔣曼琳的婆婆,管桐略知一二:省地稅局的黨委書記,能幹,說一不二。若是把這份強悍帶到家庭生活中,管桐不用猜也知道,蔣曼琳絕對不是她的對手。如果蔣曼琳是個能承受委屈的小媳婦倒也罷了,可偏偏蔣曼琳自己從小到大也是優越感強烈,她能忍一天兩天甚至一年兩年,卻未必能忍一輩子。
管桐沒有幸災樂禍——雖然他們分手了,雖然她第二次的選擇不像他想象的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