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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極忘我之境,眉發皆似俱有異動,細緻的情思,牽動著眉梢眼角,包括他整個的人,都像是為一襲看不見的情所籠罩。

也許這便是他惟一的安慰了。每天,他都不曾忘記觀賞一次這幀繡像,長久以來,已成了例行之事,即使在寒冷的冬夜,這幀繡像也永遠安置在他的貼身衣袋裡,從而賜予他無限溫暖。

他也曾不止一次,在深宵練劍,像是有滿腔讎仇,假想著每一次揮出的劍鋒,都劈刺在萬惡的敵人身上,這樣的結果,使他無限鼓舞,信心百倍。

然而,以上兩種感觸,顯然是不同的。

即使你是這個世界上最堅強的人,卻也不能完全脫離感情的支配,保持著絕對的超然,無論愛人或為人所愛,其為“情”者,理由則一。

他的愛卻是如此的貧瘠……

似乎從他很小很小的時候開始,就失去了母親,往後的日子,幾乎不忍卒思……

二十多年以來,也只有從這一幀退了色的繡像裡,才能捕捉到兒時的一點趣味,對於母親的一份殘缺舊憶。那是因為,繡像中的女人,正是他自幼即遭割捨、離散的母親。

即使在睡夢之中,他亦聽得十分真切,像是小小的折竹聲,但絕非是落雪所致。灰衣人卻已從夢中驚醒,映入眼簾的是一色的白,敢情是雪又下大了。由睡眠中忽然驚醒,觸目著窗上的“白”,真有“刺目難開”的感覺。

正當他待仔細地去分辨聲音的來源時,意外地卻發覺到了映現在紙窗上的那個頎長人影。

那是一個略形佝僂,有著瘦長身材的影子。初初在窗前一現,隨即迅速地閃了開來。

灰衣人的反應是出奇的快,然而,他卻極度冷靜。隨著他躍起的身勢,並非直撲窗前,卻向著相反方向,快速遁出。風門微敞復閉,他卻已來到了戶外。

好大的雪,目光所及,滿是刺目的白,天地間一色朦朧,玉宇無聲,大地沉眠。猝然驚飛而起的夜鳥,鼓扇著的雙翅,破壞了這一天的寧靜,就在那棵高擎當空的老榕樹下,仁立著那個來意不明的夜行不速之客。

來客沒有要逃走回避的意思,否則他也就不來了。

四隻眼睛在初見的一霎,已緊緊地對吸住。對於姓君的灰衣人來說,這一霎,十分令他詫異,對方的傑出,超人一等,幾乎在他第一眼,就已認定。這是他沒有想到的,無論如何也不能相信在自己身邊,竟然存在著如此可怕的人物。

那個人身材高頎,背形微佝,正如方才窗前映現的,只是在那頂防風氈帽的掩飾下,除了那一雙光華閃爍的眼睛以及下巴上一叢凸出的亂須之外,想要看清他是個什麼長相,卻是不能。

“你就是那個叫君探花的人吧?”

聲音異常淒涼,卻不易分出籍貫是哪裡,像北京官話,卻又雜有南邊的口音。尾音部分更摻有來自關外的蒙族音色,真個南腔北調,可是出自對方嘴裡,另成音韻,又似極其自然。

說時,他的一雙明亮眼睛,靜靜地由“君探花”臉上掠過,落在了對方居住的兩間竹舍,轉了一轉,又自回到灰衣人身上。

“這裡不是你應該久住的地方,還是早日遷地為良吧。”頓了一頓,訥訥道:“都怪我,都怪我,回來得晚了……晚了。”

末後的一句話,倒像是在自言自語。一面說時,也習慣性地揮舞著左手,連帶著牽動身上像是氈子又似大氅的一襲長衣。

“今天晚了,明天天亮就動手拆房子吧,走了好,走了好……要不然……”

一連嘆了好幾口氣,卻沒有把話接下去,要不然怎麼樣他卻是沒有說出來,像是把話交代完了,轉身就要離開的樣子。

“你還不能走!”說話時,“君探花”身形輕聳,有似清風一襲,已落在對方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