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亦非他此時似笑非笑、似怒非怒的神態,而是他那頭亂翹又張揚的黑髮正滴著水珠,那張粗獷英俊的面龐像剛從水裡打撈出來……事實上,他整個人從頭到腳根本是被水狠狠澆淋過了吧!
此刻他已脫去上衣,單掌抓著溼透的衣物有一下、沒一下地擦拭峻顏和裸胸,他擦拭的動作其實枉然,水氣依然濡了膚髮,但一雙眼很教人心驚,水般蒙朧間籠著深沉意緒,直勾勾鎖住她。
「你……你什麼時候外出?還淋了雨……」
「是啊,我什麼時候外出?」丟開溼衣,遊石珍兩指裝模作樣挲著峻顎,費勁兒思索似。「唔……像是你丟下哥哥我往外溜時,咱就跟著外出了,哥哥我淋了雨,淋成落湯雞,說到底還是託了你的福。」
穆容華微怔,隨即恍然大悟。「那梁家宅內的幾個護院,原來全是你打發的!」
高大挺拔的漢子,眉目一向染著滿不在乎的狠勁,此時則更加張狂,長目裡顫動的兩簇小火燒得人臉熱,那眼神似慢悠悠在說——
你是我心尖兒肉,哥哥我捨身捨命、舍面子舍裡子,總得護你周全。
被男人火熱目光「虐」了一回的穆容華,含而不露的大少威儀有些撐不住,清俊寡淡的五官輪廓被無端端帶出軟意。
今晚她夜探當地鄉紳梁員外的家宅。
不僅私探,還溜進梁宅的地窖銀庫,那地方除擺放銀元金條外,更收藏了幾件價值不菲的精品。她取了當中一件,亦是最珍貴的一件——
一套由前朝書法大家兼篆刻大師仲豪年親手刻制的白玉象棋。
她在梁家地窖裡沒敢多逗留,僅就著手中火摺子的希微火光辨識,以及一向敏銳的觸感作初步判斷,有八成把握,確實是大師的手筆無誤。
白玉象棋其實是他們借宿的這戶人家所有。
被大雨絆住的這些天,穆容華跟徐氏的一雙兒女頗有話聊,再加上她家男人那彷彿隨時都能落地生根、引人親近的爽朗性情,兩隻小的還常被珍二逗得呵呵笑,所以揹著孃親,家中一些教人不安的事也就自然而然傾訴出來。
白玉象棋在這個家傳了幾代,來源已不可追,只知徐氏的男人重病彌留之際給了囑咐,要徐氏拿白玉象棋變換銀錢,供家裡的孩子習文讀書,將來好參加鄉試和科考,博取功名。
既是祖傳之物,徐氏本不願動用,但生活實難以撐持了,寶物最終進了當鋪。
起先只是活當,那當鋪掌櫃應是行裡的黑心老手,將價壓得極賤,私下卻與梁員外相通,其間連使手段,縣衙裡也打點妥當,就欺徐氏老實,又是個婦道人家,不到二十兩的活當竟莫名其妙作成賣斷。
永寧穆家大宅的藏寶室中就有一本仲豪年真跡篆刻的《金剛經》,據穆容華所知,當年祖父可是花上鉅銀才得手那套《金剛經》,如今區區幾兩銀子便要賣斷大師之作,豈能不怒?!
她當這樑上君子,說是替徐氏和雙胞姐弟出氣,其實心裡對那套白玉象棋亦頗為好奇。寶物得手後,她回來的路上還想著接下來該如何將事安排妥善,不能牽連徐氏和兩孩子,也得讓他們母子三人生活無虞,或者……可以談一場好買賣,利於雙方……
結果她腦袋瓜裡的算盤尚未打清,進了屋猛地被遊石珍一嚇,鬧得都懵了。
……啊,等等!他身上還帶傷呢!
遊石珍武藝不知高出她幾百倍,他既是她的男人,若今晚這般行險之舉,她大可向他求援,她沒那麼做,一是因為對自個兒的能耐有幾分把握,學過幾年的拳腳功夫雖與真正的江湖高手有那麼點天上、地下的距離,但要夜探或拿來對付看門護院應是綽綽有餘。
再一個原因,亦是她選擇獨闖梁宅最主要的原因——遊石珍仍帶傷未癒。
不到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