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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爺決定留在島上時說,不要任何人管他。他說海洋是玻里尼西亞人的母親,一個玻里尼西亞人完全能在海洋中活下去。食物不用愁,有捉不完的魚;淡水也沒問題,可以接雨水,或者用祖先的辦法‐‐榨魚汁解渴;用火也沒問題,他還沒有忘記祖先留下的鋸木取火法,島上被淹死的樹木足夠他燒了。說是這樣說,爸媽不可能不管他。不過爸媽也很難,初建新家,一無所有,雖然吐瓦魯解散時每家都領到少量遣散費,那也無濟於事。族人們都願意為爺爺出一點力,但大部分吐瓦魯人都分散了,失去聯絡了。爸爸只能每年去看望一次,給爺爺送一些生活必需品,像藥品、打火機、白薯、淡水等。雖然每年只一次,所需的旅費(我家已經沒有船了,那兒又沒有輪渡,爸爸只能租船)也把我家的餘錢榨乾了,弄得28年來我家沒法脫離貧窮。媽媽為此一直不能原諒爺爺,說他的怪念頭害了全家人。她這樣嘮叨時爸爸沒辦法反駁,只能嘆氣。

今天是鼬58年的10月1日,早飯後不久,一架直升機轟鳴著降落到我家門前空地上,三個記者走下直升機。他們是接我們去吐瓦魯接爺爺回家的‐‐也許說讓他&ldo;離家&rdo;更確切一點。他們是美國n記者霍普曼先生、新華社記者李雯小姐、法新社記者屈瓦勒先生。這三家新聞社促成了世界範圍內對這件事的重磅宣傳,因為‐‐據報紙上說,爺爺提卡羅阿是個大英雄,以獨自一人之力,把一個國家的滅亡推遲了28年。那時國際社會達成默契,儘管吐瓦魯作為國家已經不存在,但只要島上的吐瓦魯國旗一天不降下,聯合國大廈的吐瓦魯國旗也就仍在旗杆上飄揚。但爺爺終究沒有回天之力,今天吐瓦魯國旗將最後一次降下,永遠不會再升起了。所以,他的失敗就更具有悲壯蒼涼的意味兒。

三個記者同爸爸和我擁抱。他們匆匆參觀了我家的小農莊,看了我們的白薯地、防野狗的籬笆、圈裡的綿羊和鴯鶓。屈瓦勒先生嘆息道:&ldo;我無法想像玻里尼西亞人,一個在大洋上馳騁的海洋民族,最終被困在陸地上。&rdo;

媽媽聽見了,28年的貧窮讓她變得牢騷不止,逮著誰都想發洩一番。她尖刻地說:&ldo;能有這個窩,我們已經很感謝上帝了。我知道法國還有一些海外屬地,那些地方很適合我們的,不知道你們能不能為吐瓦魯人騰出一小塊地方?&rdo;

忠厚的屈瓦勒先生臉紅了,沒有回答,弄得爸爸也很尷尬。

這時李雯小姐在我家的牆上發現了一個刻有海圖的葫蘆,非常高興,問:&ldo;這是不是就是傳說中玻里尼西亞人的海圖?&rdo;

爸爸很高興能把話題扯開,自豪地說,沒錯,這是一種海圖。另一種海圖是在海豹皮上綴著小樹枝和石子,以標明島嶼位置、海流和風向,我家也有過,現在已經腐爛了。他說,在科技時代之前,玻里尼西亞人是世界上最善於航海的民族,浩瀚的東太平洋都是玻里尼西亞人的領地,雖然各個島相距幾千海里,但說的都是玻里尼西亞語,變化不大,互相可以聽懂。各島嶼還保持著來往,比如塔希提島上的毛利人就定期拜訪2000海里之外的夏威夷島,他們沒有蒸氣輪船,沒有六分儀,只憑著星星和極簡陋的海圖,就能在茫茫大海中準確地找到夏威夷的位置。那時,玻里尼西亞民族中的航海方法是由貴族(稱阿里克)掌握著,我的祖先就是一支有名的阿里克。

李小姐興高采烈地對著葫蘆照了許多相,霍普曼先生催她說:咱們該出發了,那邊的人還在等著我們呢。

我們上了直升機,媽媽堅決不去,說要留在家裡照顧牲畜。當然這只是託辭,她一直對爺爺心存芥蒂。爸爸嘆息一聲,沒有勉強她。

聽說今天有幾千人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