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全新的囚所內部格局開始形成了。
人是一種很奇怪的動物,當一件事情如同預料到的那樣發生時,更多產生的情感要素不是對於結局的接納性認可,而是一種淡淡的憂傷。
前妻對我的情感出軌表現出了不以為意式的豁達,這讓我感到相當的困惑和不自然,就像一個因為淘氣而打碎花瓶的孩子,沒有受到母親的責罵反倒會感到失望般的委屈,甚至是一場痛快的哭泣。
不管怎麼樣,我還是在臥室的床頭燈下展開信箋,我對文字本身的懷舊渴望遠不及對未來漸次清晰的前景感到憧憬。
我到現在也不知道,我對卓雲的情感到底是應該歸入感情範疇還是歸入愛情,我也不知道我對她的一切感覺是來自於信仰般的直覺還是理性分析的結果,抑或二者兼而有之?
教父哲學的權威奧古斯丁說過,如果你不理解,信仰會使你理解。信仰在先,理解在後,所以你不要以為理解便於信仰,而是信仰便於理解。儘管後來愛留根納在《自然區分論》裡試圖否定奧古斯丁的說法,但是前者的論斷已經深深植根於我的內心,我隱約感到我對卓雲的情感是源於本能而非物質化的理性判斷。
所謂的來信其實就是一張裝在信封裡的紙條,文字簡潔明快但內容雲遮霧繞,我實在是不明白憑藉這幾行鋼筆字,前妻是如何能夠得以判斷出卓雲和我有著不為人知的情感故事,女人的直覺真的就那麼準確嗎?
“雲飛:只要存在心靈之間的維繫,相隔萬里也無非近在咫尺。原來認定的風暴大概只是暴風的外圍影響,平靜過後的蒙古草原即將迎來更大的颶風肆虐。
我想在惡劣天氣到來之前能夠在你當時取得鑰匙的地點收到你送回來的SUV,我猜想作出這個決定大概不會耗費你一百年的時間吧,所以不見不散哦! ZY”
卓雲名字的這個“ZY”簡寫也太刺眼了,前妻早已聽說過卓雲的名字,這是一個不能迴避的詞彙,而她竟然在字條上此地無銀地鬼畫符一個簡寫,什麼意思嗎?唯恐天下不亂?
夜深了,前妻在女兒的房間裡休息,客廳的水晶吊燈依然透射出璀璨的銀白色光芒。
我知道現在不是和她深入交流的最佳時機,我先要理清混亂的思緒,我必須清楚地知道自己正在面對一個什麼樣的局面,自己的選擇會對個人和家庭產生何種影響,在我沒有作出最後的抉擇之前,一切都有轉機,而一旦選擇了方向,必然要破壞現有的格局,而我心裡很清楚,破鏡不能重圓,其他事情也一樣,此刻的慎重就是對多方負責的一個舉動。
現在的我是一位大學老師,雖然已經不再教授歷史而專門講述比較文學方向,不過畢竟文史不分家,自己所從事的工作還是和學生、書籍、教育和文化打交道,尤其在業餘時間裡還是可以不受干擾地繼續從事鮮卑歷史研究,當然這是一個業餘愛好,與工作也沒有什麼矛盾。由於有著相對可以養家餬口的工資收入,我可以安心地做一點兒自己願意做的事情,而妻子也可以和我朝夕相處,我讀書,她看雜誌,互不干擾,孩子的日常輔導也不成問題。我們目前所經歷的生活就是穩定而平淡的正常人的生活,事業、家庭與後代的良性互動,沒有嚴重的衝突或牴觸,是個大家都很羨慕的小康生活的範例。
而我假如選擇了再次北上蒙東地區的話,眼前的一切立刻就會成為泡影:與妻子徹底分開是必然的了,她不可能無限期地等待並縱容我那沒有意義的瞎折騰;大學早就基本杜絕了停薪留職,因為有太多的高學歷人才正在覬覦高校教師的職位和飯碗,一旦辭職,以後就不可能再次回到校園中了,三尺講臺與自己的訣別可不是一件能夠輕易作出的選擇;女兒的教育是個大事,現在學校越來越依賴和家庭組建互補型的教育模式,家長在子女教育問題中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