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公羊月沒想到自己會答得如此乾脆,就像他還未開口,自己話已備在嘴邊。
不得不說,夏侯真這些年的努力,總還有些潛移默化的作用,再加上魏展眉這個活寶從中調味,連他也覺得人生漸漸充滿希望。
但事情並非如二人設想那般完美,別說至蜀郡,還沒走到綿竹,便出了些岔子。
當時傍晚,有山賊劫道,兩人自是挺身而出將其擊潰,夏侯真聽說最近頻頻有歹徒騷擾,便趁勝追擊,跟人去老巢,而公羊月則留在原處,保護那些茶馬幫的販子和幾個走親戚的老嫗婦孺孩童,等著官府的人來收場。
當中有個老婦感恩,瞧是拿劍的遊俠兒,猜是劍谷義士,便討問姓名。當初遭到羞辱和謾罵時,他也沒有改從母姓或是隱瞞家世來躲避,如今行俠仗義做好事,更是並無避諱,直言自己複姓公羊。
可世間也只有一個不落俗的夏侯真,大多數人都只是俗人。
老嫗一聽,臉上有些晦暗,只是礙於面子沒有表露,而是在轉身離開時,背過去小聲嘀咕:「大好一小夥子,怎麼就姓了那賊老頭的姓,可惜喲!」
那時,天下人將宗族看得重,人口遷徙少,同地同姓沾親帶故,即便是外鄉人,見面也會道聲本家。偏偏公羊月耳力好,聽了個一清二楚,年少血氣方剛,便與她分辯:「什麼賊老頭?」
「就是那個公羊遲啊!」老嫗當他年幼無知,雖是略有尷尬,但不怕說與他聽,「聽說還是你們劍谷的叛徒!這個殺千刀的害死了不知多少人,我兒子當年就投奔的張育,死的時候還被人割掉腦袋!」
老婆子聲量大,還有幾個販茶的漢子祖籍也在綿竹,便跟著幫腔:「沒將他大卸八塊,千刀萬剮,簡直是便宜了他!」
公羊月按著劍,身子抖得跟個篩子似的:「可是,割首論軍功的,明明是秦軍!」
「秦軍可恨,但內鬼更可恨!」老嫗的媳婦抹著淚哭訴,「若不是他開城,張育將軍又怎會敗?我夫婦二人又怎會城內城外陰陽兩隔?」
老嫗扶著媳婦,指著公羊月,一臉惋惜,說得那叫一個唾沫橫飛:「小兄弟,我看你拔刀相助也是個熱心腸,才同你好言相勸,你看你們都出於劍谷,又是蜀人,能改姓還是改了吧,免教人誤作一類,被指家風不正!」
「我為何要改姓?行得正坐得端,又為何要避退?」公羊月獰笑一聲,怒極面紅耳赤。
那老婆子也被駭了一跳,臉色端不住,也知道勸人換祖宗是要遭天打雷劈的,抿了抿嘴拿繡帕掩著。
但所謂看熱鬧不嫌棄事大,方才搭話的漢子也跟著說:「話是這麼講,但你娃子年紀輕輕,涉世未深,是不曉得四鄰八舍的嘴巴子有多碎,你想想,要是以後你名滿天下,人坊間說起蜀中那個公羊大俠,人家也只會無端猜測,和叛敵的公羊遲有什麼幹係,到時候你臉上也沒得光吧!」
「可笑!太可笑,真是太可笑!難道這世上姓公羊的就沒有好人了?」公羊月霍然拔劍,直指幾人,「我看是你們眼瞎目盲!」
有人站出來怒喝:「你怎麼罵人!」
「哦——」那婆子恍然,指著他道,「你這麼著急,該不會當真和那老匹夫沾親帶故吧!」
「是又如何,你給我睜大眼睛看好,我公羊月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而公羊遲便是我祖父,他是被冤枉的,遲早有一天,我會為他平反!」
公羊月一把擒住她的指頭,那老嫗吃痛,驚聲高呼,啐了一口道:「呸!公羊家的狗東西,誰稀罕你救!叫你這小賊救命,只怕老身還要折壽!」她那兒媳在旁添油加醋嚎哭,一時間人都圍攏過來,將兩人困於中間。
「折壽?老東西,你怎麼不說馬上就要伸腿瞪眼,一命嗚呼呢?」公羊月把她手腕重重甩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