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伯姬一把捂住那孩子的嘴,把他重新丟給章兒:“還不快些出去!”
我兀自傻站在那裡,手足冰冷,背脊僵硬,連行禮都忘了。
樊嫻都雖然老了,可是那張臉依稀仍保留著幾分當年婉約的模樣,應該說劉秀很像她,眼神顧盼間尤其相似。
“女子……”樊嫻都溫和的喊了聲,“委屈你啦,縯兒莽撞,你今後……”
“不!”我退後半步,直覺地抗拒她底下要交代的話語。
“娘!”門口有個身影一晃,耳熟的聲音在我聽來如若天籟之音。
頎長的身影立在門口,穩穩當當的行禮:“不知孃的身體近來可好些?兒子不孝,一走便是經月,勞娘掛心了!”
樊嫻都激動得從榻上坐了起來,顫巍巍的伸出手來:“是秀兒麼?快……快些進來,讓娘瞧瞧……”
劉伯姬讓出道來,劉秀三步並作兩步的走到母親跟前,跪下拜道:“娘!”
“我的兒!”粗糙的雙手撫上劉秀的面頰,“瘦了……也曬黑了!”
“娘,兒子沒瘦。這些時日住在二姐夫家,有二姐照應著,吃的飽睡的好,非但沒瘦,還長肉了。娘再摸摸……”
“好,好……沒瘦就好。”樊嫻都笑了,眼角沁著淚光。
我倔強地咬著唇,一雙眼死死的盯住了劉秀。
“啊,瞧我,一見到秀兒就忘形了。”
“娘!”劉伯姬故作輕鬆的笑言,“陰姑娘又非外人,無妨……”
“是,是,都是自己人。”樊嫻都開心的笑了。
我倒抽一口冷氣,心早有千百個聲音在叫囂,在怒吼,恨不能立馬衝出這個房間,把劉縯抓過來大卸八塊,以消我心頭之恨。
可是……我不能。面對病懨懨的樊嫻都,不知為何我竟然想起新野陰家的鄧氏、陰麗華的母親來。
什麼都能假裝,這份關愛之情不能假裝,她待我是真心的,真心的為我要成為劉家的一份子而感到高興不已。
我現在就算有滿腔怒火無處發洩,也不能在她面前衝她撒氣!
即使衝出這個房門又如何?我今天丟的臉還不夠嗎?從這裡出去以後,他們又會拿什麼樣的眼光看我?
那個興兒會怎麼看我?章兒又會怎麼看我?還有……那個潘氏……
深深的低垂下頭,我雙手緊緊握拳,指甲掐進掌心。我怕樊嫻都再繞著這個話題繼續說下去,以我的性子,忍到無可忍之時,會做出難以挽回的衝動之舉。
“秀兒啊,眼看著你大哥又要娶親,你也老大不小了,為何仍是執意不肯說門親事,叫娘放心呢?你剛及冠那會兒一門心思想要外出遊學,說是不想娶妻誤人,可你從長安回來後,娘託人給你說親你又是拒絕。如此一拖就是四、五年,你的終身大事啊,究竟還要再拖多久?沒見你成親一日,娘也無法安心閉眼,沒臉去見你爹爹……”
“娘。”劉秀抬起頭來,微笑著問,“大哥又要娶親了嗎?不知是哪家的女子?”
樊嫻都詫異的愣了下:“不就是……”
“娘!兒子這四年遲遲不肯娶親,娘可知兒子心早有鴻願?”
“什麼?”
“仕官當作執金吾,娶妻當得陰麗華!”
此言一出,不禁我愣住了,在場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劉伯姬第一個反應過來,焦急的喊了聲:“三哥……”
樊嫻都迷糊道:“這個陰……陰麗華不是那個……”
“娘!”劉秀起身,走到我面前,牽起我的手。
溫暖的五指纏繞,我心一顫,木訥的說不出話來。他衝著我微微一笑,清潤如水的眼眸流淌著難以描述的款款深情:“劉秀此生非陰麗華不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