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便揮手叫人進去。他這麼做也是情有可原。鬼販子在來保定的途中會遭遇種種無法預料的意外,內部爭鬥也不少,所以年年來這裡的鬼販子中有不少新人。面對年年不同的面孔,自然不好輕易辨認來者是真是假。所以唯一的辨認方式便是確認牽來的狗確實是裝有魂魄的魂器。
姥爹不知道那人依靠什麼辨別裝了魂魄的狗和普通狗。但那人的眼睛確實如同鷹眼一般冷峻而高傲,給人一種無形的壓迫感。
姥爹想起鐵小姐曾說她能看出一個人的氣勢,而她覺得最有氣勢最讓她恐懼的就是她父親的眼睛。
這個守門人的眼睛讓人膽戰心驚,縱使是經歷豐富的姥爹也忍不住暗暗擔憂被他識破。姥爹心想,不知道鐵小姐父親的眼睛到底是怎樣的冷峻和攝人?
排在前面的鬼販子一個一個被那人放進去,終於輪到姥爹了。
姥爹牽著魏伽荃的狗走到那人面前。
那人看了看那幾條狗,然後瞥了一眼姥爹。
姥爹頓時被他那鷹一般的眼睛震懾住,那種氣勢非常強烈,彷彿周圍空氣為之凝結。姥爹感覺到徹骨的涼意!彷彿小鳥看到了老鷹,彷彿老鼠見到了貓。那是姥爹一生中唯一一次被一個人的目光震懾到。
在外公說到姥爹這這段記憶時,我並不理解姥爹為什麼會被一個人的目光震懾到。小孩子怕父親的怒視,學生怕老師的輕視,弱者怕復仇者的仇視,自卑者怕朋友的鄙視,皆是眼神傳遞的威懾力。但眼神畢竟沒有直接的殺傷力,怎麼也不可能讓人害怕到那種程度。何況姥爹不是膽小如鼠的人。
聽完外公的講述之後過了十多年,我才忽然體會到姥爹當時的感受。
因為我十多年後遇到過一次。
那一次我正走在上班的路上。那條路緊挨一個大型醫院,我走在人行道上,旁邊車來車往。就在拐彎的路口,前面出現了一個人,年紀在五十左右,中等身高,大背頭,頭髮油光滑亮,穿一身西服。我剛看到他的時候,他是背對著我的,似乎在等人或者等車。
不知道為什麼,我看到他背影的時候心裡就咯噔一下,想繞著走過去。
但潛意識又告訴我,光天化日之下,眾目睽睽之下,我怎麼會有這種心理呢?於是我並沒有聽從第六感,繼續往前走,離那人越來越近。
大概離那人還有五六米的時候,那人忽然轉過身來,他臉色蒼白,兩隻眼睛陷在深深的眼窩裡。不知為何,他的眼睛直直地盯著我,目光凌厲如刀!
我被他的目光掃到,立即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寒意撲面而來!我禁不住打了一個寒戰,身上立即起了一層雞皮疙瘩。當時正值夏季,那天早晨的陽光也相當熾熱,可我忽然冷得幾乎要抱住雙臂。
我心生恐懼,卻又不知道在恐懼什麼。
到了單位之後,我仍然感覺渾身冰涼,甚至想加件外套,而放眼看看周圍短衣短袖的同事,個個熱得冒汗。
那晚回家之後,我遇到了有生以來最嚴重的一次鬼壓床。
以前我遇到過夢魘,能聽到周圍人說話和走動的聲音,就是起不來,感覺渾身動不了。但是這一次遇到的卻不是這樣。我明顯感覺到自己的手腕和腳踝被摁住,而不是整個被壓住。甚至我將手抬來了,又被一股力量摁了回去。
我知道我不能恐懼,不能屈服,於是在夢中怒吼,以聲壯膽。事實上我的吼叫聲也被壓制,使了最大的勁兒也只能發出微弱的聲音。但我依然不斷地吼叫,不斷地努力掙脫束縛。
我從來沒有怕過鬼壓床,因為我能很快主動從中掙脫。但是這一次,我奮力反抗了許久,手和腳上的壓制力量並沒有消失。而我感覺越來越疲憊,幾乎將能使用的力氣都耗盡了。
就在我要屈服的時候……這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