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在夢魘中想到要屈服,忽然我聽到了一個呵斥聲。
“呔!”
如同唱戲的武生震腳時突然發出的一聲吶喊,短促而響亮。
壓在我手腳上的力量應聲消失。
我醒了過來,看見窗戶大開,窗簾被風吹動。雖然我看不到外面有什麼東西,但我感覺到一個什麼東西就躲在我的窗外,在那裡看著我。
我從來不怕邪物,即使噩夢中醒來也不會恐懼,可以接著又睡,哪怕是噩夢會繼續,我也相信自己在夢中可以再次擊退它。
但是這一次我居然有點害怕,急忙開啟了床邊的檯燈。
環顧四周,衣櫃,書桌,電腦,水壺,椅子都安安靜靜在原處,也沒有什麼可疑的影子。不知道是什麼剛才發出的呵斥聲。
我起床去關上窗戶,拉上窗簾。我知道這是我的一種示弱。以前我即使睡在野外也不會有絲毫害怕。
回到床上,我靠著床頭坐了一會兒,想起姥爹不在了,想起外婆不在了,想起外公年老孱弱,眼淚沒掉,但心裡已經哭了起來。
有那麼一瞬間,我覺得我已經失去庇佑了。
我想我還是太脆弱。姥爹失去考科舉機會時,在外遊歷遭遇種種困難時,發現父親時日不多時,尋找小米時,婚禮上看到小米時,後來失去趙閒雲時,後來被趕出住了好幾代人的馬家老宅時,他何曾需要過庇佑?
外公沒有跟我說姥爹在劉家狗肉館被那鷹眼掃視後有沒有做過噩夢,有沒有半夜驚醒過。我想堅強如他善良如他的人應該不會做噩夢,不會在半夜驚醒。但也不一定,很多人在堅強的背後有不為人知的脆弱。小米就是這樣。
小米遠遠地看著狗肉館前接受檢查的姥爹,擔憂地問鐵小姐道:“鐵小姐,馬秀才不會在門口就被認出來吧?”
鐵小姐安慰道:“不要怕進不去,外面我們潛伏了很多幫手。怕就怕進去後出不來。”這安慰聽起來並不像安慰。
那人掃了姥爹一眼之後問道:“魏伽荃的人呢?”
姥爹心中一驚,猜測他必定是認出了這是魏伽荃的狗。能記住一個人的臉並不怎樣,但是半年只看一眼的狗也能辨認出來,這眼力簡直匪夷所思。
姥爹急忙鎮定下來,回答道:“他在滄州的時候生了病,走到這裡就不行了,所以託我過來幫他交易。”姥爹原本想說魏伽荃停在滄州,可想到鐵小姐的人能盯住鬼販子的一舉一動,澤盛的人也能做到。如果此時胡口亂謅說魏伽荃停在滄州沒來保定,說不定會被對方識破,不如說已經到了保定。
姥爹故意說魏伽荃在滄州生的病,是為了造成自己跟魏伽荃一路走到這裡來的假象,讓對方認為他是魏伽荃信任的朋友。
那人揮了揮手,示意要姥爹進去。
遠處的小米和鐵小姐都吁了一口氣。
姥爹進去之後,發現這狗肉館裡的擺設像個小戲院或者相聲館。之前就是這樣的擺設還是為了今晚特意改造的,不得而知。
已經進來的鬼販子們紛紛落座。
姥爹擔心遇到魏老闆一夥的人,便選了個非常偏僻的位置坐下。幸好整個館子的光線不足,似乎是主辦人故意為之。
原本屬於魏伽荃的幾條狗已經發現換了主人,但它們不叫不吼。狗是非常忠實的動物,一旦認了主人便很難改變。它們不叫不吼不是立即歸順了姥爹,而是姥爹從沈玉林那裡學了啞狗功,讓它們發不出聲來。
姥爹閒坐了一會兒便聽到頭頂有吱吱的叫聲。抬頭一看,竹溜子已經棲息在房樑上了。
姥爹點頭示意看到了它,但它還是吱吱地叫,表現異常。
姥爹乾咳兩聲,示意它不要吵鬧。
竹溜子終於不叫了,但它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