糾纏、不可收拾的地步了!既然一開始是他自己打的結,那麼現在也只有他能快刀斬亂麻的剪斷它!
在她還來不及明白他要做什麼之前,他已迅速的把紙箋撕為兩片,四片,八片,十六片……
“不……”她驚駭的大叫,撲上來試圖搶奪。“你還給我!這是起軒給我的信物!你還給我呀……”
碎片如白色的梅花花瓣,被他狠狠撒向空中,隨風散去﹔而她也像一片落花,被風吹得搖搖晃晃。夢遊似的向前走了兩步之後,驟然間,她癱軟委地,彷彿連哭泣的力氣也沒有,只是緊緊抱住自己瘦伶伶的肩,不住的打哆嗦。
“你……你好殘忍,好殘忍……”
她的痛苦他懂,但他的痛奪又有誰懂?他痙攣著雙手,真想一拳朝命運的判官擊去,然而判官在哪裡?天上的眾神又在哪裡?他誰也反抗不了,只能重重捶向自己心口。
“是!我是殘忍!可這是為你好,也是為起軒好!”他拼命壓抑著狂哭的衝動,讓老柯去說話:“你們兩個,一是孤魂野鬼,處境可悲,一是葬送青春,處境堪憐,而你的多情又使他牽掛,使他放不下,遲遲不睦轉世投胎,重新做人!停止吧,多情反被多情誤,真的到此為止吧!”
他說不下去了,再說他就要控制不住自己。一個急促的旋身之後,他瘸瘸拐拐、跌跌撞撞的朝落月軒走去。
屋中,紫煙正蹲在地上收拾起軒方才搗毀的那片狼藉。見他進門,她忙不迭起身相迎,卻遭他一掌揮來,霎時震得眼冒金星。
“你這個賊!為什麼要偷我的東西?你竟敢設計我,設計我寫了字,就偷去給樂梅看!你這是什麼居心?暗中搗鬼,像操縱傀儡似的操縱我們兩人,這很過癮很有趣,是吧?在單調乏味的日子裡,你找到了調劑,所以就樂此不疲,是吧?”
隨著這一疊連聲的怒吼,他的柺杖也暴雨似的落在紫煙的身上。她無處可躲,只能以胳臂擋著頭部,咬緊了牙默默承受,一聲不吭,亦不討饒。
“止疼藥?見鬼的止疼藥!你在給咱們吃毒藥!”他嘶喊了一聲,拼盡最後的力氣把柺杖朝她擲去。“你滾!我不想再見到你!趁我還沒動手要你的命之前,你最好離開這裡,永永遠遠的離開……”
這夜,起軒獨坐在碎片紛陳的角落裡,屋內沒有掌燈,屋外的星光又是如此遙遠而沒有意義,但置身在這片混亂與黑暗中,他卻漸漸釐清了某些思緒。
萬里罵得對!他確實是被私心昏了頭,只顧眼前的片刻纏綿,欲把原來的打算拋諸腦後!他確實是意志薄弱,既要不起樂梅,又捨不得對她徹底罷手!
就是因為這樣的矛盾虛偽,這樣毫無原則的態度,才縱容出紫煙的所作所為,並逼她成了代罪羔羊。剪紙梅花那次讓他得著安慰,他心平氣和,這次洩露了他的筆跡,卻教他大為恐慌,以致暴跳如雷﹔然而追根究底,紫煙何辜?一切的錯誤都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啊!
他氣走了萬里,趕走了紫煙,這些錯誤尚可挽回,可是他加諸於樂梅的折磨如何挽回?她永遠也不會知道事實的真相,很可能就這樣在鬼丈夫的假想中越陷越深!想著她那副痴痴傻傻的顛倒模樣,起軒就覺得有一把利刃劃過他鮮血淋漓的胸口,而他活該承受這種痛苦!
如果他對她的傷害不能挽回,至少可以停止!起軒決定了,他將搬出落月軒,離開寒松園,帶走一切的擾攘,還給她一個寧靜清明的環境!
從今以後,再也沒有老柯的裝神弄鬼,再也沒有鬼丈夫來攪亂她的心靈,他將在她眼前消失,徹徹底底的消失!
深夜。楊家藥鋪的診療房。
紫煙背對著萬里坐在床上,她的衣衫褪了一半,肩背和手臂上浮著深深淺淺的瘀痕。整個診療過程中,她一直微微顫抖著,也不知是因為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