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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部分

著牙籤正在聊天,見有人來了,為首的門房上下打量了乾隆一番,覺得他一身衣著雖只是八成新,用料精緻倒不似尋常人家,不由把蹺得老高的腳從桌子上放了下來,客氣問道:“你是?”

乾隆直著腰,拱拱手道:“在下從京城來,進學之後過了兩闈都未能僥倖,便暫時承辦了家中事務,備辦內務府玉器。今上巡幸江南,我們也到這裡,揚州玉器是有名的,尋思著要做個樣子進呈御覽,只是未能拜會父母官,不敢隨意動作,還請各位通傳。”說罷,向後一使眼色,一個侍衛忙遞上一個紅色封袋。

門房一掂,少說也是四兩,算是個蠻重的紅包了,心裡當然熨帖,又見乾隆雖然有些架子,說話倒還和善可親,又懂規矩,不由奉承地笑道:“既如此,您老等一等,小的立刻就去通傳。我們大人最惜人才,一定馬上接待。”伸手要了拜匣,小跑著進了門。

果不其然,沒等很久,門房又一路小跑出來,笑容滿面:“長爺,我們大人有請。”

乾隆使了個眼色給後面幾個侍衛,原是安排好的,自有跟著進去的,也有在外頭觀望的,表面閒閒,心裡繃緊了弦護駕。

清代素來“官不修衙”,府衙格局雖大,一應房屋顯得老舊,恰巧剛下過兩場春雨,尤其感覺陰溼。只等跟著門房走入花廳,才覺得眼前一亮。花廳兩面窗扇通透,紫檀多寶架上非金即玉,牆壁正中掛著白鷺青蓮的中堂,裱得五光十色,整間花廳一盆花草沒有,入目頗覺俗豔。乾隆定睛一看,正中交椅空著,堂中上首坐著兩個人,一個在酒樓見過——巡撫那舜阿的戈什哈寶慶,大大咧咧蹺著二郎腿坐著;另一個四十多年紀,堂下穿著一身赭色寧綢便服,貌尚清端,三綹長鬚飄在胸前,只是腰微弓著,一雙眼睛更是神不歸主,遊移不定四下看著——想來就是知府範崇錫。

範崇錫見乾隆來到,搶先站起來拱手為禮:“長爺在內務府公幹,失敬失敬!”頓了頓又道:“長爺太客氣了!”

乾隆先在猶豫禮儀,見範崇錫反倒要來逢迎的樣子,不知是自己身份的緣故,還是拜匣裡那張票子的緣故,此時雖然不情願,也少不得做作一番,拱手笑道:“不敢不敢,未能先來拜見大人,長某失禮太甚了。”

範崇錫嘴上不語,心裡不由不快:你不過區區一個生員,在我面前照理也該自稱“學生”;我好歹是揚州的知府,我倒弓腰給你拱手,你不過略略點頭,連腰都捨不得彎一下——如此想著,連剛才一張銀票起的作用都衰減了三分。讓了座後,小廝上來奉了茶,那邊大大咧咧坐著的寶慶道:“咦,咱們不是見過?”

乾隆見他不過八九品的末流武職,在四品知府面前如此老相地端坐不動,已經猜到範崇錫是什麼樣的角色,微微一笑,端足了架子並不多言。果然寶慶自己道:“老範,上次我和你說過,太白樓裡為莊翟氏說話的那位,就是今兒的長四爺。”

旗人原本是極講究禮數的,寶慶這番做派,乾隆知他心有敵意,又見範崇錫似乎也變了臉色,唇角又是微微一扯,似笑不笑道:“長某不才,父祖都是從筆帖式起家,在內務府歷任小吏,唯有我還未得官職,只是白身來參見大人。初到揚州,原是奉內府幾位司員之命,供奉皇差不敢稍有延誤。因而那日與這位寶爺相會,之後也未能拜見。實在是失禮得很了。”

這番話果真有用,聽見乾隆自稱與內務府有這麼多關聯,範崇錫和寶慶都坐直了身子,臉上也轉了顏色,寶慶轉圜極快,立刻笑道:“長爺這是哪裡話!那日本是我莽撞了。——內務府廣儲司的祺大爺,原也是我阿瑪的故交。”

乾隆知道他試探,心中冷笑,臉上笑道:“是緞庫的郎中祺裕祺大人麼?他新近丁憂,解了職了。”

寶慶見乾隆果然內行,肅然起敬,放下高蹺的腿端坐笑道:“原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