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隔了二十多年沒有見,冰兒還是對這人的形象不能忘懷,怔了一會兒,站起身執禮甚恭:“師父!”
那人扯扯唇角,連笑容都擠不出來,神色如當年一樣淡漠,揮揮手道:“你如今出息了,不用這麼叫我。”
冰兒心裡慘然:他知道自己的身世,如果他是清水教的人,那麼他們也知道自己是什麼人了。這在計劃之外,卻不能不面對。她低頭道:“一日為師,終生為父!冰兒身世起伏,可只把自己當普通人。師父當年救命大恩,不敢忘懷!”
那裡“哼”了一聲,許久才道:“真不敢忘懷?那麼當年那封信可送到了?”
冰兒低著頭,別人看不見她的目光猛然跳動——此日見面,不是論親近來的,而是追究往事來的!那封信,封面上是傅恆的名字,裡面是空白的毒箋,自己入宮後遇到的第一個災難便是由他帶來的。冰兒重新抬頭,直視著眼前這人:譚青培,人稱“聖手藥王”,卻常年帶著妻子的骨灰罐子藏匿在深山。如今重新出山,卻在清水教中,掩身於京畿要地,到底有何目的?
譚青培見她不答話,冷笑道:“自然是誤了,否則,那個人不可能還風光地活到現在!”
冰兒冷冷說:“你和他有仇,我和他有親。不過,我今日過來是為奕雯,也是為救清水教諸位的。若是糾纏於往事,正經事都不必辦了是麼?”
譚青培又“哼”了一聲:“沒想到你如今能說會道。不過你是什麼人?我們怎麼能信你?”
冰兒覺得心底裡一脈冰涼,扭頭瞥視林清,他眯縫著眼,似乎早有所知,見他們倆說僵了,這才打圓場道:“不談這些不快的事了。既然你們母女想見面,見就是了。”一臉笑,卻是目光狠戾地看著冰兒。
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好在沒有撕破臉,或許還有轉圜的餘地,如若輪不到親誼,也可以論利害。冰兒平了平心思,聽見這位二當家的林清對旁邊人喊道:“請少教主和奕雯姑娘過來吧。”
院子不很大,少頃就見兩個少年遠遠地過來,冰兒捏著拳頭,極力剋制著自己不站起身。兩個人影漸漸近了,那個穿翡色上衣和天青色裙子的果然是奕雯,幾乎有半年沒有見到她了,小丫頭個子長高了些,眉目舒展,眸子如以往一樣顧盼靈活,粉嫩嫩的一張臉,顯得滋潤而飽滿。她素來是自由自在的性子,看到冰兒,驚喜地睜大了眼睛,提起裙子飛奔過來,叫著“娘”,一下子撲進她的懷裡。
冰兒霎時眼前模糊,心裡那些對奕雯的埋怨和憤怒轉瞬消逝不見,只餘下滿滿的思念和關愛,雖然看女兒的形容可知她的清水教裡應該還是舒心的,但是忍不住還是要摟著她問:“這麼久了,在外面過得好不好?”
“好!”奕雯幸福的淚水抹在母親的衣領上,臉貼著冰兒的脖子,溼溼的感覺傳上來,聲音也變得甕甕的,“我一切都好。只是想起爹孃和哥哥,會捨不得。”
“傻孩子,捨不得,為什麼不回來呢?”
奕雯抬臉看看冰兒,猶豫了一會兒說:“我知道這回錯誤犯大了,如果回來,不知道要遭遇什麼。我不敢。”眼淚汪汪的,終至啜泣。
說到底她還是個缺乏勇氣的小女孩,有離家出走的膽量,有不管不顧的叛逆心,但卻沒有直面挫折的勇氣。冰兒不知道該不該怪她的不懂事:父母是親生的,和子女哪有過不去的坎兒?可是自己當年離開皇宮,也是一樣的明明知道可以回頭,卻沒有回頭的魄力,因而在外面蹉跎了那麼多年,倔強得自己現在都想不通。也許應對苦難遠比應對未知來得容易吧。冰兒嘆了口氣,說:“娘明白你。你放心,這次和我回去,我和你爹爹一定都不怪你。”
奕雯閃閃眼睛,未置可否,離開母親的懷抱,“噔噔噔”幾步到王碩禎面前,牽著他的手拉到冰兒面前,含羞嬌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