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來的,那匹馬性子烈得很,當時卻好像對她極其溫馴。
他還在打量那兩匹馬,身後傳來一道很輕的腳步聲,他回過頭去,“承遠。”
她沒應聲,腦袋微點,大概算是聽到了他那聲,走過去解了那匹棗紅色的飛霞驃,手腳利索地自己上馬鞍,“你要出門?上哪裡?”
她已經翻身上了馬背,那飛霞驃抖了抖鬃毛,朝前踏出幾步,正在他身邊,他微仰著腦袋,好半晌,她有些僵硬地伸出了手掌。
他慢慢覆上自己的手,她用力一帶,讓他坐在身前,單手圈在他腰際,綢衣包裹的小腹肌膚還能感覺得到她灼燙的手心,他才想起來兩人都尚未用早飯,莫林開了好些藥方讓他每日煎藥換著喝,還送了一摞好幾包據說很罕見的藥材,他也沒碰過,因為,他不會煎藥。
“讓讓,讓開讓開。”馬匹進了內城繁華的寬闊街道,走在道邊,幾個手持長槍守城兵打扮的女人正在貼皇榜,沒多久人群聚集上去,接二連三發出聲聲感慨,沈默雖然看不清皇榜,卻聽得分明,“可憐吶,才出生就夭折,不然這可就是堂堂皇太女吶。”
“宮裡那麼多最好的太醫,連帝后居然都能難產,世道無常啊。”
“依我看,這墨公子,是命中註定有此劫,你想想,含著金勺出生的貴公子一個,從小就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先帝欽賜東君一位,在皇城那可是聲名盛極一時,人吶,總不可能一直順風順水的。”
“不過那個皇子不是活了下來嗎?”
“皇子有什麼用,皇女都沒了。”
沈默低下了頭,收在他腰際的手緊了緊,又鬆了開來,他微微轉過了身,正對上那雙因為一夜無眠眼眶處的眼白有些泛紅的眼,裡面有太多他看不清的情緒,他心頭一動,伸手覆上了腰際那隻手。
她為他做過太多,欠下的人情,早已無力還清,至少,她已是他的妻主,漂泊的亂絮有了可以停留的根,哪怕,那根自己也是居無定所一世流離。
手心的熱度依舊灼燙,他的眼神一直停留在那張皇榜上,他沒法相信寧熾是真的難產,一女一子,子存而女亡。
萬事在他眼中,都已經無法再單純,可是,他真的好累,一直逼著自己,拼著那一口氣,當背後真的有一個可以依靠的胸膛的時候,真的鬆懈下來的時候,他才發現,原來自己已經是這般疲憊不堪。
厭倦了勾心鬥角,厭倦了這些猜不透的人心,厭倦了高牆大院內的骯髒,厭倦了所有這些出賣,背叛。
馬蹄噠噠的聲音不絕於耳,很快就出了內城,經過莫林醫館的時候她也沒有停,離開東門沚澤門,馬匹停在城門邊的樹林口。
沈默抬起了眼,忍不住嘆息,“是這裡。”她翻身下了馬,帶他下來,“我就是在這裡撿到你的。”
她看過來的眼神似乎對這話很有意見,不過也只是微皺著眉掃了他一眼,牽著馬朝裡走,沈默不知道她要做什麼,跟在她身後慢慢走進去,這地方人跡罕至,進到樹林深處,就在雜草叢生的樹下,他看見了一具白骨。
四肢骨架俱斷,沈默站在不遠處沒再走上前,“這是,那天傷了你的人嗎?”
她點了下頭,在他不解的注視下,伸手摺斷了那屍體一小截手骨,揣入懷中,轉身就往回走。
她這次直接上了莫林的醫館,也不管堂內還有幾個看診的人,直接扯了莫林的衣領就朝裡拖,沈默無奈地接了外面幾人的怒意,也跟了進去,就見到莫林就著日光在細看那截屍骨,沒多久小童跑了出來,手裡帶著一個紅緞盒,開啟來,竟然是一截帶血的小指。
“一樣。”
“確定?”
“十成十,不過這個過了時辰,沒有發作出來效果。”莫林把那個盒子朝她身上用力塞,“我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