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是禮尚往來。”
沈默痛苦地閉上了眼,手肘的疼痛刺骨地陣陣傳來,他的額上已經佈滿了汗滴,只聽得一串悠揚深遠的樂音傳入耳中,他心神恍惚,那樂音彷彿遠在天邊飄飄忽忽,綿綿如在雲端。
他似乎已經不記得自己身在何處,腦海中僅剩下的所有意識,都隨著那樂音忽高忽低,突然間,那樂音一轉,調子帶上了七分哀慼,嗚咽之聲隱隱傳來,他只覺得自己的心境也沉入了谷底。
彷彿塵世間的所有快樂都被抽離,只餘下讓人窒息的痛苦,侵襲過全身,手腳冰涼,四肢百骸都像浸泡在刺骨的冰水中,一絲絲扎進骨血的疼痛封住了肌膚的所有感官。
他究竟為什麼要活著,為什麼要這麼痛苦地活著?
不受控制的畫面在眼前一幕幕閃過,歷歷在目,清晰地彷彿就發生在眼前,孃親合上眼時的臉,硝水潑在臉上帶起的那一陣焦味白煙,安玥插著長劍滴著血的胸口,風承遠看得見白骨的身子伴隨著那刺耳的刮骨聲,淮江上被炸得血肉模糊的一個個鮮活人影,司南死不瞑目倒下時眼中刻下的他的倒映,一張張臨死的,驚恐的,猙獰的面容侵佔了他眼前所有的畫面。
不要看,不要再看,他不要再看了,就在他幾近崩潰時,一道悅耳的女聲突然悠悠傳來,“把門開啟。”
他根本不知道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他不明白,他只知道這道聲音就像是九天甘霖,將他從那一片痛苦中帶了出來,所以,他願意無條件地照做。
無條件地照做。
樂音歇去,手肘上的疼痛又在慢慢回來,沈默恍恍惚惚依舊如在雲端,耳邊卻突然傳來一道像是鐵器撞擊的聲音。
轟然作響。
這是什麼聲音?
他閉上的眼睜了幾睜終於張了開來,突然間如雷擊般清醒過來,鐵門,她用媚曲迷惑了塔臺上的人,讓她們開啟了鐵門。
不,不行,可是他之前因為有火淵細細解說過幾首媚曲的曲理,今日遇上這一首新曲他也還能這麼快醒過來,塔臺上的人就沒這麼容易了,鐵門已經開啟了一半,幾乎已經能夠容人進出了。
不,他不要功虧一簣,沈默起不了身,完好的那隻手緊緊握在身側,心如亂麻,卻無計可施。
火沛勾起了唇,她身後的人馬仍舊尚在三丈開外,她伸手將沈默撈上了馬背,率先催馬動身,眼見著已經到了鐵門前不足十步之遙。
咔,似是什麼東西斷裂的聲響,從頭頂上來傳來,沈默訝然抬眼,那開到一半的鐵門突然又轟然下落,依舊是那速度,火沛面色大變,飛身下馬,一個旋身落地,帶著沈默一起緊貼著地面在那鐵門落地前滾出了峽谷。
身後傳來火潯不甘的怒吼聲,沈默卻安心地閉上了眼,因為就在他在地上翻滾而出的那一瞬間,驚鴻一瞥,峭壁上那道長衫飛舞的身影,太過熟悉。
可惜,短短一眼,他沒看見她氣息不穩的胸口上下起伏,可見她趕得有多急,也看不見她眉間時而收起時而散開,神情倏忽即變,卻只有一種不曾變化,那是強忍著頭痛欲裂的猙獰。
***
所有大軍都被困在峽谷內,有她在,不管是哪一個,他都一點不再擔心新羅族之患。
只是右手的疼痛越發難捱,火沛奪了綁在塔臺下的馬,將他甩上馬背一路向北狂奔,山間小道錯綜複雜,別說是後面有人想追趕,便是她自己,大概也不知道自己走了什麼路。
火沛像是不要命一樣騎著馬,沈默只覺得雙耳畔刮過的風越來越冷,終於,那馬不支地朝前翻倒,口吐白沫,將兩人全都從馬背上拋了出去。
火沛堪堪站直了身,過來提著他的手想將人拉起來,卻正好拉在他受傷的那隻手,扎心的疼痛。
“你既然逃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