溜到韓予身邊,宇代音畫了個圈把人圍在圈裡,朝那邊爬來水鬼露出鬼相來,那水鬼本還張牙舞爪來著,猛地斂了聲,躡手躡腳的躲到一邊。
宇代音是在十八層煉獄裡骨頭都差點燒成灰的鬼,鬼火焚燒後的臉陰森恐怖,即使是鬼差看見都覺得驚悚,何況是隻初出茅廬的水鬼。
他的怨氣極大,平常鬼魂不敢近身,一路從陽間到冥界,沒一個鬼魂敢近他的身,他徑直去了冥府,閻羅這幾日休假,黑白無常按理不會勾魂,他這麼急,只是去看生死簿。
生死簿上韓予的前世空白一片,過往幾世也全沒有記載。只有一點可以確定,她是煙嵐的鬼,不可能和楚嫣有什麼牽扯。
判官幽幽抽回生死簿,問道:“宇公子,你也看到了,今日是韓予的死期。”
宇代音怔了下,想起韓予那張白森森的臉,頓時不忍了,緩緩道:“若不是我多事放她出來她就不會死,算來是我害了她…那日閻羅說給我留了一個好胎,這胎我這次是用不著了,你轉給她吧。”
韓家給韓予匆匆入斂,墳頭建在村西墳場一路數過去第十個,宇代音閒來無事便去給她燒點紙錢。
一般剛到下面的孤寡鬼們手頭緊的連條褲子都買不起,韓予葬的匆忙,家人燒的紙錢只夠打發差役,剩的大概夠買半條褲子。
其實宇代音在她墳頭說的話她都聽得到,只不甚明白他的意思。她聽過無數遍這把嗓音,卻沒見過這個人。
韓予原先要投的胎是城北觀音廟旁碧水之中的那株素蓮,不曉得走了什麼狗屎運,竟投到大週一戶大戶人家,在世六十載,順心遂意,兒女孝順,晚年安度。
她這一生本不是安排給她的,她亦不是大周的魂,死後還是要走上煙嵐的輪迴道,韓予被白無常勾到地府,路過一處客棧時,那客棧的管事請她喝了杯茶,與她說了會兒話。
白無常喚他宇公子,她也隨著無常爺喚他宇公子,她不知這人的全名是宇代音,亦不知宇代音在冥界在陽間,看護了她六十年。
韓予這番再投胎得投煙嵐的胎,宇代音上下打點了,送來的胎狀裡身世坎坷的胎不要,虐戀情深的胎不要,豪門宮斗的胎不要,死爹死媽的胎不要,估計連他自己投胎都不定這麼嬌氣。
“我看她上個胎就不錯,一生順遂,無憂無慮,照著那個再選一個就是。”宇代音敲著桌角,朝面色青白的判官道。
“你說的簡單,那胎是閻羅爺留意許久特意給你留的,你見過有孕婦懷胎兩年還不生產的?那還不是在等著你,你只當這樣的福氣是旁人能求得來的?”判官把生死簿猛地一合,朝桌上重重一擲,哼哼起來,“以前你那幾個夫人在的時候你整日有事沒事就來催著趕著投胎,如今有了好胎卻又不肯投了,宇公子,你倒是想幹嘛?”
判官瞅了眼宇代音的臉色,把最後一紙胎狀遞過去, “這是煙嵐的狀元胎,雖短命了些,但最積功德,而且家境富裕,出生起就沒受過什麼罪,若你還是看不上,就只能等下年的了。”
宇代音默默把胎狀收進袖子裡,突然仰頭問道:“這個狀元胎的姻緣如何?”
判官的臉一白,結巴起來:“這東西……得看月老……有時命格老兒也來攪合……而且……”
宇代音臉一沉,又默默把胎狀從袖子裡拿了出來,仔仔細細的看了遍,指著其中一條唸了出來:“姻緣天定,機緣有之,不可強求。”
他扭頭望著判官,頗為天真無辜的問道:“什麼意思?”
判官無言以對,只好學起閻羅那句:“佛曰…不可說,不可說。”
韓予最後還是投了這個狀元胎,領孟婆湯前她回頭看了一眼奈河橋畔的那個小客棧,客棧掌櫃一身青衣倚在橋邊,腰間別著碧玉蕭,一望而去,眉目之間俊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