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好了球鞋,我們去吃飯,她似乎很久沒有好好的吃過一頓,叫了一桌的菜,而且並不浪費,吃得很多,又叫了葡萄酒,一邊跟我說話,叫我看隔壁桌子的一個女客。
那是一個很漂亮的中年女人,我反對「風韻猶存」這句話,風韻往往要培養的,要好久才能夠成功的表露出來,這個中年女人便是風韻剛剛長出來的那種。
明珠低低的跟我說:「我以為我媽媽長得也夠好了,沒想到她比媽媽還美。」
我點點頭。
我側頭看著明珠,她此刻完全象沒事人一樣,誰相信她有病?
她說:「我母親的婚姻生活不愉快,她嫁我父親,是個錯誤。當年有很多愛慕她的人,你說,假如她嫁了別人,會不會高興一點?」
「我不知道。」我說,我怎麼會知道呢?
「人家說我象我媽媽,至少有一點點象,有一次我隨父母去喝喜酒,有一個中年男人用母親的小名叫我。他恐怕是喝醉了,以為他沒有老,我母親也沒有老。」
我靜靜的聽著。
她說:「我是很希望別人快快樂樂的活下去的,比如說三角戀愛這種事,犧牲了誰都不要緊,只要有兩個快樂的人就好,倘若連兩個快樂的人都沒有,那還象什麼呢?」
我握住了她的手。
她的話很多,「明天我們練練球如何?」她問我。
「好的。」
她滿意的笑了。
我覺得我們應該回去了。我把她送回去,她在車上便睡著了,我把她們家的女用人叫了出來,扶她去睡覺。
明珠的母親在明珠那間大書房裡等我。
明珠的書房一向是美麗的,那麼空曠,那麼簡單。
她母親很高興,「明珠彷彿已經痊癒了。」
「是嗎?」我只是那麼應了一句。
「梁醫生,你喜歡明珠麼?」她問。
「喜歡的。」我據實說。
她說:「假如明珠的病好了,你願意跟她做個朋友?」
她的意思我何嘗聽不出來。我說:「我們現在就是朋友。」
「你不是嫌她的病吧?」她問。
「我嫌她?」我笑了,「我們還不知道誰病了,誰沒有病呢。說不定她是最開心的。「
我站起來,道聲再見,走了。
我必須要記得,我也是個有未婚妻的人,我罵宋家明的話,不可應在我自己身上。
以後這幾天,明珠有時候與我練球,有時候與我看書,她打球打到一半,如果聽到一隻蟬「喳——」到叫了起來,就忘了打球,會到處去找那隻蟬,我耐心的告訴她,是找不到了,可是她也會在一株樹下等半天,呆呆地站著。
有時候我很灰心,三個月來,我這個醫生到底做了些什麼?她現在索性把我當成了宋家明,連那一瞬間的清醒也沒有了,我只是做了一個很好的隨身保鏢而已。我現在把希望都寄在宋家明身上。如果他來了,使明珠明白了,我便可以辭職。如果她沒有進展,我也應該快快離開這個地方,這樣子拖下去,會有個怎麼樣的結局,我是不敢想像的。
因此我特別珍惜與她一起的日子。
她與我有一種說不出的親熱,問我時間,她不出聲,伸手進我懷裡把表拿出來,看完了,又為我放進去。喝茶先遞給我,用人雖然倒了兩杯,她卻常常跟我喝一個杯子。我一日比一日的害怕,但說不出口,恐怕沒有人會同情我,常常是一頭大汗,不知道她到底是不是故意的,有病還是沒病,她也絕口不提「病」字了。
有幾次她在電視機前看卡通,我笑問:「明珠,你愛看這種東西?」
「好看得很呢,你瞧,那隻狼被壓得扁扁的,一下子,恢復過來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