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聽對方複道:“你叫我馬含光即可。”
“嗯?”
馬含光不曾忘記丐幫總舵這人脫口而出的大喊,曾令他迎敵之時一度失手。他不明白,全然不同的人,聲線、地位、年齡,怕是除了性別再無任何相同之處,卻為何令他想起那個人。
“喚我馬含光。”
他並非威脅,伍雀磬何等了解他,低訴的聲量,如尾羽輕紗般撩人的嗓音,微帶的嘶啞如勾人倒刺,每每如此語態,不是動情便是失意,總之是萬事好打商量的時候。當年的馬含光脾氣好,不曾試過對伍雀磬紅臉,但這人性子拗也並非一日兩日,換做平常伍雀磬是拗不過他的,唯有他情起時言聽計從、又或低落時懶得計較。
所以伍雀磬此刻想駁回要求,並不會觸他逆鱗,但她卻道:“我試試。”又特意拉長腔,“馬——含——光。”
怕是沒有一絲相似了吧,馬含光收回視線,不無冷漠地起身。
伍雀磬端詳他,也無法確認他背後的意圖,只是覺得他如要探尋什麼,是絕無可能於此刻的自己口中得到真相的。
笑話,他才抽打了她,還要將她丟入虎狼窩。
她再也不想認這個師弟了。
馬含光看似全無異常,起身取藥,及至桌前才由喉中湧上腥甜,他伸手去捂,指縫裡頃刻紅透。
伍雀磬只見他背影,不知異狀。
“你自行上藥,我去外迴避。”馬含光忽撂下這一句,人已推門而出。
伍雀磬還在稀奇,這人心性冷,幾時又變得如此怪。
她唯有獨自上藥,想若換了當初那人,見到自己這般傷痕累累,該會有多麼難過。
以前看不見,常常弄傷自己,她第一反應從來不是對不起自己,而是對不起馬含光。望著如此自己倒抽冷氣,她的小師弟又該心疼了。
只是那人現在何處,世間茫茫怕是再尋不見。
另一端馬含光步出房門,喉中血氣再難壓抑,一口噴出。
他身上斷了兩根肋骨,強自忍耐本也不是難事,可誰叫他突發奇想要於別人身上懷念另一人影子,那伍雀磬以為並不相似的表現,根底裡還是牽動了這人塵封麻木的那根神經。
馬含光想見她,從未有一刻如此之想,他以為自己壓下了,便是有心人拿了栩栩如生的描摹畫像他都可無動於衷,可為何是廖菡枝?
興許是之前那場夢。
他並未坦誠,短短一瞬的入眠,他也是有夢的。
其時丐幫,師姐立於君山之巔的高櫓上向他招手,喚他回頭。
他一遍遍地想要停下腳步,想要回頭一顧,然而全不能夠,那人便在身後,而他只能向前,永遠無法回頭。
待夢被攪擾,臨要清醒的那刻,他才有了反抗之力,驀地轉身,那高櫓之上已再非伍雀磬身影。
卻是稚齒婑媠、姿儀豆蔻的廖菡枝。
馬含光由夢中睜眼,夢境成為現實,碧落黃泉,什麼都不存。
而他仍要前行。
……
伍雀磬房中細緻地為自己上了半天藥,也不見那人迴歸,雙眼便不時地於門扉上流連。
她一身傷患痛得也無睡意,索性咬牙起身,一瘸一拐出門尋人。
步出房外其實就有些後悔,幾番呻/吟欲吐口之際都被她壓回喉間。
她此刻是無親無故的廖菡枝,無人會憐憫她,撒嬌也要有物件,她沒有那個人。
馬含光居所是典型的小林深處、流水人家。樹木向天而生,姿態各異,春日也談不上繁茂,灌叢卻多,好在也不阻視線。伍雀磬一眼可辨數里,只是夜色尚深,那人衣色慣常暗沉,尋起來著實費些眼力。
馬含光衣襟染血,便也未走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