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替你撫養這個女兒整整十一年,你瞧著怎麼樣呢?是不是很漂亮?長得就跟當年的郭皇后一樣傾國傾城呢,而且啊,她還很乖,很聽話,十分的溫柔孝順,善解人意。我想有她陪著我,今後頤養天年的生活應該會很有趣味。”
她悶咳的瞪視我,鮮紅的血絲正從她的指縫裡絲絲縷縷的溢位來。
我忽然一拍手,笑道:“對了,還有你那五個兒子,這五個兄弟裡頭啊,我瞅著劉焉勉強算聽話,其他四個做哥哥的,卻沒一個有做哥哥的樣兒啊!唉,我現在天天替他們發愁,平日裡還有你在後頭指點約束,這一旦你不在了呀,那四位藩王沒了腦子,一犯渾,也不知會做出什麼傻事來呢,想想都覺得提心吊膽的。郭妹妹,你說是不是?”
“咳咳……”指縫裡的血液流淌得非常快。
心的怨氣發洩完後,我忽然沒了興致,長話短說道:“也罷,你先忙著吧,時辰不早了,陛下要是找不著我,又得唸叨上半天。我走啦,想罵的話最好趁我沒走出這扇大門之前,把握好機會吧。”
我施施然的轉身,才剛走到門邊,就聽身後“撲通”一聲悶響,似乎有什麼重物落地。我一腳跨出門檻,身後猛然傳來一聲淒厲的尖叫。
門內門外,仿若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我手搭在額前,避開刺眼的陽光,心裡有些沉重,有些酸澀,又有些空洞,在不知不覺,一滴眼淚已從腮旁滾落。
“母后!”劉禮劉撐傘過來替我遮陽,“別難過了,不值得。”
我噓了口氣,勉強一笑,藉故左右張望:“素荷呢,在車上麼?這傻女子,車廂裡多悶熱啊!”
劉禮劉忽爾抿唇一笑:“表姐不在車裡,她在哪兒我知道,可我怕說出來母后會不高興。”
“哦?我為何會不高興?”
她笑得愈發歡了,我仔細觀察她的神色,發現她是當真沒把郭聖通的事絲毫放在心上,郭聖通在她眼裡只怕與無關緊要的陌路人沒太大區別,重要性還及不上一個素荷。
“母后,你來——”她招手讓我附耳,很小聲的說,“表姐溜去高密侯府了。”
“什麼?”
她忽然得意的笑道:“我一直以為母后無所不知,卻原來還不知道表姐與高密侯的六公子暗通款曲久已。”
“久……有多久?”我急匆匆的穿過院子,直奔殿外。
禮劉道:“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曾無意聽表姐對她娘哭訴,擔心母后不肯成全她與鄧公子。”
鄧公子……高密侯的六公子……
我驟然剎住腳步,禮劉險些撞到我身上。見我變了臉色,她才開始意識到不對勁:“母后!難道……你真有意要讓表姐做太子哥哥的太子妃?”
第六章 天長地久有時盡 賓客
建武二十八年六月初七,那日雨下得特別大,因為溼氣太重,我的兩條腿又犯了宿疾,膝蓋疼得連路也不大好走,劉秀怕我無聊,索性也不忙著批審奏章了,兩個人坐在床上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閒話。
“高密侯為六子鄧訓求親。若說年紀,鄧訓比素荷大了兩歲,論家世人品倒也相當。”
劉秀替我拿捏著腿,漫不經心似的說:“子麗也不過比素荷大了六歲。”
我抿嘴笑道:“說起來年紀長幼尚在其次,難得是鄧訓為人老實敦厚,家連妾侍都沒有,素荷嫁過去後,他自然也會待她一心一意。”
劉秀馬上反駁:“那倒也未必。鄧仲華妻妾成群,家風如此,鄧訓也未必能……”
我斜睨著眼偷笑,他有所覺察,忽爾低頭一笑,底下的話便沒再說下去。
我推了他一把,謔笑道:“你這老頭,老了老了,醋勁還這麼大。這都是哪個年頭的陳醋了,你聞聞,酸不酸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