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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部分

一陣,終於到了合龍的時候。

網裡又熱鬧起來。顯然這一網大魚不多。朦朧星光裡,劈啪亂跳的多是些未成年鰱鱅魚和小刀似的毛花、游魚。它們異常密集,縱情跳躍,好像引燃了遍地的鞭炮,響聲攪亂大湖之夜,連遠處已經安靜的鳥島也被它驚醒,引來陣陣呼隆隆的翅膀扇動。但鳥在夜晚不願遠飛,衝到半空又紛紛旋落。

夜晚收魚大家不再高聲說話,這是規矩。打兜的,裝筐的,抬魚的,一切都在默契中進行。

午夜回到魚棚,仍需按魚的種類、大小分別處理攤晾出去。任何時候都不能堆積一起,那樣鮮活的好魚就會變成一堆臭餅。

網必須連夜清理。駱飛亮一邊瞌睡,一邊扯掉糾纏在網上的亂草柴梗。忽然,彷彿見到媽媽朝他走來,手裡端著一個陶缽,正裝著熱噴噴的蒸紅薯。他正要伸手,媽媽一晃,變成一個陌生人,朝他兇狠狠地直瞪眼。他一驚,忽然臉上捱了一耳光。

“亮伢,做事呢!”

他吃力地睜開眼,見是姚先喜站在眼前,心尖一抖,竟“哇”地大哭起來。

一連幾天好天氣,嘯天湖漁棚收入豐碩。除了偶有漁販船隻過來買魚,他們自己也划船到數十里水路外的湖邊小鎮去賣。秦天把錢糧賬目全交給肖壽芝,這個老人藏錢的地方連他也不知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雖說河盜對這些成幫結隊的大網人不敢輕動,內部的人與外界也沒聯絡,可這不僅是十幾個人的血汗錢,更是決定嘯天湖農業社生死存亡的救命錢,他豈敢馬虎大意?

這幾天實在太累了。雖然白天太陽很好,岸上溫暖,但是早晚和夜裡仍十分寒冷。長期在水中勞作,許多人臉上、手上、腳上都長滿了凍瘡,奇癢難耐,晚上流膿流水,被子上硬一塊軟一塊的。漁人的艱苦還不在餐風宿露,因為一天到晚一年四季泡在水裡,水中有毒,腳丫手丫常常潰爛。尤其夏天,不得不用明礬甚至煤油浸泡,那種劇烈的疼痛叫人不堪忍受。冬天,割破刮傷的地方既無藥物包紮,也不可能休養,創口久久不能癒合。洞庭湖區還是血吸蟲病疫區,他們長輩親人中得血吸蟲病而死的大有人在。這些身在所謂米糧之倉的人們,一年到頭並不能吃幾頓好飯,田裡的穀子也不知到哪裡去了。真所謂“四海無閒田,農夫猶餓死”。現在,他們霜天凍地出來打魚,吃的主糧都是紅薯蠶豆,當然不能盡肚皮吃飽,何況今年遭遇百年不遇的大災,顆顆糧食都要拿錢去買。漁棚裡雖說有的是魚,但是沒有別的蔬菜搭配,天天吃魚,頓頓吃魚,那魚吃起來已不是魚味,簡直就與河泥差不多,端起來就打噦。而繁重的工作,很少的睡眠,使他們一個個黑瘦不堪。人說“河風吹老少年人”,豈止是河風?他們面板粗糙,皺紋僵硬,更多是因為他們的生活太難太難。

夜深了,秦天仍不能入睡。雖然下湖幾天大家情緒基本穩定,冒險渡灘的計劃成功,那一網可抵平常十網,奠定了橫凌湖漁場的成功基礎。姚先喜、肖長根幾個也再沒鬧鬼。但是,出來已經好幾天,誰知家裡情況怎樣?肖仲秋、謝大成他們能堅持住嗎?肖海濤去縣裡學習回來了嗎?那麼大的潰口,沒有其他農業社的支援,真不知何時能夠完成。

他繞著沙丘走來走去,仰看冷藍冷藍的天空。他每天都要觀察雲彩的變化,時時擔心天氣變壞。一旦風雨到來,他們就進退兩難了。

他想派人送錢回去,救家裡燃眉之急。可是,想來想去,還是猶豫不決,一則這裡人手少,另外更怕路上不安全。

二七、莽莽蒼蒼的洞庭腹地(1)

第二天,忽然有個好訊息,從湖邊小鎮賣魚回來的肖壽芝說,他們在那裡看到了鄭幹部,她在那裡參加地區農業社現場會,得知他們就在橫凌湖打魚,很想過來看看。

肖壽芝與秦天商量,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