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了,朋友
分手的日子就在眼前,離開的前一天,他們找了一家小飯館,聚在一起吃“最後的晚餐”。
幾乎所有的人都忘記了一切地大吃、痛飲!
已經到了初秋的時刻,天氣變得涼爽起來,擠在那個小餐館裡,他們盡其所能地嚼著,結果人人汗流浹背滿面紅光。
何思源醉了,鍾志青醉得失去知覺似的亂說一氣,結果被兩個人架了回去,倒在床上痛哭流涕,他這一哭,惹得旁邊的人也各思心事紛紛地流起眼淚來,一時間,大家都哭得挺熱鬧……
他們為什麼哭?哭什麼呢!為了一年多的漂泊流浪,為了青春的生死與共?為了此生可能再難相見,或者也為了今天的同志在明天可能就是敵手?一夥分道揚鑣的人們在分手之際卻有著如此多的說不出的感受……
很多年後,在改換了門庭的北京,作為高階*物件的何思源見到了*高階幹部榮高棠,兩人很自然地談起了那次分手,何思源對榮高棠說:怎麼樣,我當時對你們還是不錯的吧!他說,其實,他知道他們的真正目的不是西安,而是延安。不過,他沒有向榮高棠解釋自己當時的心情,更沒有細說在那沉默的一天裡,他都想到了些什麼。
很多年後,在共產黨的監獄中鍾志青也為自己辯解,說當時他就知道榮高棠他們是共產黨,卻沒有對他們怎麼樣……說這些話的時候,他是什麼心情?他想到過那次分手,和在那最後一次晚餐時的嚎啕大哭嗎……他的話沒有起到什麼作用,他還是被處決了。
同樣,還是很多年後,移動劇團的老人們談起那次分手,那次大哭,有的人認為,鍾和何的大哭是因為失去這麼好的劇團,也就失去了為自己邀功的機會。這是一種可能,不過,這種說法又總是讓人有點隱隱的疑惑,在經歷了多年國共兩黨間慘烈的*之後,他們的記憶也發生了一些改變。比如,他們常常提起當年程光烈的壯舉,在面臨著日本軍隊追上來的關鍵時刻,為了使大家儘快撤離,他不顧危險毅然堅持留在火車上看守道具和行李,給大家留下了終生難忘的印象。可是,他們沒有提到或是忘記了,當時,鍾志青也留在了火車上看守器材……還有何思源的種種:他的慷慨激昂,他的充滿“善意”的對年輕人的關心,他和大家一起唱歌,因為記不住歌詞而忍不住笑彎了腰……所有這些在日記中都有記載,現在說起來他們卻好像已經不能相信了。歷史改變著人,也悄悄地改變著人們的記憶,在國共兩黨愈演愈烈的生死鬥爭中,有些記憶被強化了,有些記憶淡漠了,失去了,迴避了。
然而,幾十年前,新來的團員石精一在第一時間裡,在日記中記下離別痛哭的這一幕時,充滿在字裡行間的卻是人與人的真實感情:
……這是會餐,又可謂別離之酒,所以我們應皆痛飲!朋友,同志!我們皆飲吧!飲盡這杯苦酒!忘掉一切的飲吧!別時容易見面難,我們更加儘量的飲吧!
結果,何廳長、鍾先生都醉了。鍾先生痛哭流涕,有戀戀不捨之感,同志!勇敢一點!“再會吧,在前線上。”
即使明日是敵手,今日也還是同志,即使身為兩個不同陣營,此刻也有難捨之情……我願意相信,除了政治信仰不同,他們之間或許還有著真情和人性,有著哪怕很短暫的共同的青春記憶。就像一次,榮老在接受採訪時隨口說出的:我們關係不錯,有感情!
這是實話。
這也是處在“*”時代的人根本難以想象的複雜歷史。
走,到延安去
1938年的夏秋之交,和很多人一樣,移動劇團的年輕人來到西安,下決心克服重重困難奔赴延安。
通往解放區的路有很多關口,需要護照,這並沒有難倒大學生們,經過王拓的一番努力,總算把馬占山挺進軍師部的護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