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到了手,但還是找不到適合的交通工具。一次次的聯絡總讓人大失所望。有人告訴他們到延安去要注意的事情:路上說話要小心;進延安城時紅軍檢查甚嚴;陝北偷風頗盛,揩油還是小事……他們都一一記在心上。
天氣時好時壞,汽車、馬車都弄不到,一連二十多天都走不成,大家的心情從焦慮變得煩躁起來,一天,程光烈因事和同伴起了爭執,發了脾氣,榮高棠也控制不住地想要辭去總務的工作,但很快他們又開會統一看法,安頓了大家的情緒。
10月6日,又是一個雨天,總算有好訊息傳來,八路軍辦事處有車出發,但只能先走兩個人,榮高棠、姚時曉兩個開路先鋒,急忙捆行李趕去上車。
又過了幾天,其他人終於分別坐著馬車、毛驢車離開西安,開始了向延安的進發。在泥濘顛簸的路上,國統區漸漸地留在身後,再往北走,除了病號,多數人開始步行。儘管他們把大部分東西都留在了西安王拓表哥處,但身上依然揹著沉重的行李。雨漸漸地停了,西北的太陽火辣辣地照耀著他們,路上開始揚起黃土,他們風塵僕僕日夜兼程。急速的行進中,程光烈的腳又腫得邁不開步子,張昕病了,躺倒在毛驢車裡,懷中仍舊緊緊地抱著那個大個的洋娃娃。
終於到達延安了,在照像館裡留下最後的合影。一排右起:榮高棠、盧肅、楊易辰、石敬野、葉寶琛。二排右起:管平、饒潔、張昕、莊璧華、江友森。三排右起:王拓、張楠、姚時曉、戴厚基、程光烈、李景春
經過了十來天的翻山越嶺長途跋涉,他們終於到達了延安。當那個傳說中的寶塔山遠遠地出現在蔚藍的天空下時,灰頭土臉的他們再也抑制不住發出了歡笑,楊易辰帶頭喊起來:“到家了!我們終於到家了!”大家一起放開喉嚨喊著,每個人的眼睛都溼潤了。
劇團住進了西北旅社,前期到達已經在魯藝當了教員的荒煤聞訊趕來看望他們,又過了二十天,劇團在進行了最後的一場演出後,被分散到各個學校和組織中去:
榮高棠、楊易辰去了馬列學院;姚時曉、方深、莊璧華、胡述文去了魯藝;張楠、管平、王拓去了組織部訓練班;張昕去了陝公高階班;幾個新來的年輕人去了抗大……
清晨,年輕的人們打起揹包,依依告別,紛紛離去。
還在等待分配的程光烈在日記中寫道:
“將來大家怎樣散呢?”在濟南時候,因為大家彼此間感情太融洽,對將來可能的解散,有了這樣那樣顧慮,現在就是這樣散了。
我們原不必對過去有什麼過多的留念,也不必有什麼傷感。事物總是有開頭就有結尾的。然而人們往往在開頭時不願想到結尾,因而對結尾缺乏思想準備,臨時不免感慨眷之吧。這也是人類生活上的一點小矛盾或者是思想上的小悲劇吧!
莊大姐病了。病中囈語“誰不愛護移動劇團?……”
程光烈寫著,眼淚竟不覺充滿了這個倔強的男子漢的眼眶。
結束了,一年多的生死波折,一年多的奔波磨礪,一年多的青春浪漫!他們原本希望能夠保留住劇團,能夠繼續呆在一起,但那是根本不可能的。延安以博大的襟懷歡迎了他們,也向他們昭示著以往一切的結束。
他們在快樂和惆悵中清醒地意識到:前面是新的考驗。